“李叔,把我們送到路口您就回吧。”

沅兮裏歪著頭,隨意的靠在身邊高大男人的肩膀上,動作熟練得仿佛做了很多次。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眼自家千恩萬寵的小少爺,無奈道:

“祖宗,您要是再帶著單影逃課被老爺抓到,我這辭職信就得隨身揣著了。”

“哎呀,有單影跟著我呢,您就放心吧。”

沅兮裏翹了翹腿,漫不經心的把玩著男人的衣角。

從上車到現在這個男人一句話沒說。

男孩已經習慣了這鋸嘴葫蘆的沉默,從小就是這樣,悶的要死。

單影是沅氏夫妻領養的孤兒,放在自己兒子身邊當做貼身保鏢培養。

不過男孩從來沒有把他當做保鏢。

沅兮裏抬頭看著單影,眼神仿佛跳舞的火苗,從棱角分明的臉龐跳動到□□的鼻梁,停留在單影鋒利的眉眼。就是這雙殺氣十足的眼,曾無數次滿含溫柔的、無奈的、擔憂的注視著自己。

大家都懼怕這個男人,尤其是這駭人的眼神。

唯獨沅兮裏覺得,他的眼神溫柔極了。

沅兮裏今年19歲了,他喜歡單影,喜歡了5年。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時的場景,那種心髒砰砰亂跳不受控製的感覺直到現在仍舊很清晰。

那是沅兮裏14歲時候的事了。

沅兮裏的父母忙於事業,一家三口很少有時間能夠像普通家庭一樣湊在一起,簡單的看看電視,吃一頓溫馨的晚餐。

但是他們將自己的愛毫無保留的給沅兮裏。

某種意義上,沅兮裏從小是被愛包圍著長大的。

不論是精神還是物質,夫妻倆盡自己所能把最好的都給小沅兮裏,以此來彌補他們缺席孩子童年的遺憾。

這樣,沅兮裏也擺脫不了被父母仇家綁架的命運。

聽起來很戲劇性,但事實就是這樣。

沅家這種老牌家族成名多年,新一代更是意氣風發,同時也樹立了不少敵人。

蛋糕那麼大,卻沒人能搶過這對夫妻。

14歲天真無辜的沅兮裏,不幸被卷進了上一輩的紛爭。

沒有窗戶的屋子,陰冷又黑暗。門外細碎的腳步聲漸近漸遠,仿佛童話書裏隨時準備張開大口的魔鬼,正在等著失足的小孩靠近,然後一口吞掉他的腦袋。

沅兮裏被捆住手腳,在這裏一待就是兩天。

分不清何年何日,一束微弱的月光衝破荊棘,溫柔的撫摸著被黑暗折磨得幾乎壞掉的少年。蜷縮在地上的沅兮裏顫抖著睜開眼,終於看到了光。

逆光站在門口瘦弱的小少年,不過是一隻弱小的螢火蟲,卻用微弱的光驅逐了包裹在沅兮裏身邊的黑暗,領著他找到了回家的路。

“我帶你回家。”

一句話勝過一切安慰。

沅兮裏覺得自己的心髒不聽話了。

事後,作為感謝,沅媽媽收養了這個救了自己寶貝兒子的沉默寡言的孤兒,為他取名單影。

允許他繼續學業,甚至會教他防身術以及一切他感興趣的東西,前提是做自己兒子的貼身保鏢,寸步不離。

想到這,沅兮裏忍不住低頭輕笑了聲。

寸步不離,單影還真是恪盡職守。

從帶他離開小黑屋的那一天起,他們一起上學,一起長大,單影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沅兮裏。

在時不時的心律失常中,懵懵懂懂的少年無法自拔地喜歡上了這個人。

這個明明隻大自己一歲卻能救自己於黑暗之中的人。

時到今日沅兮裏想起第一次在家裏看到單影時,仍然認為那兩個綁匪是微服下凡的月老,他們用紅線捆了單影扔到了自己家門口。

車廂內隨著回憶再度陷入沉寂,沅兮裏隻聽得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

和第一次見到單影時自己的心髒重合了。

心髒又不聽話了啊,這麼大聲,單影會聽到嗎?

今日是返校的第一天,沅兮裏終於如願以償與單影考到同一所大學。

隨著高考的結束,積壓的感情絲絲縷縷地從裂紋中流露出來,漸漸地,再也控製不住了。

小少爺風光小半輩子了,到了要給心上人表白的時候突然麻爪了。

他參考了各大論壇的表白經驗貼,不是送花就是看電影,千篇一律沒什麼意思。沅兮裏有個更野的想法,萬事俱備,隻等狼入校門。

眼見著越來越近的校門,沅兮裏的心跳逐漸放肆。

常言道,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砰!

砰砰!

“兮兮!!!”

單影撕心裂肺的叫喊聲,刺耳的刹車聲、路人的尖叫聲以及爆炸、燃燒的聲音夾雜在一起,讓沅兮裏對自己最熟悉的聲音都聽得不真切了。

好疼。

分不清哪裏最疼,但是好疼。

沅兮裏聞著因為爆炸而產生的氣體,感覺呼吸越來越艱難了。每呼吸一次,胸腔裏仿佛有千萬把鋒利的刀子在割,有螞蟻在啃噬。

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肺被穿透了。

這就是瀕臨死亡的感覺嗎?

“兮兮!睜開眼看看我!”

耳邊是單影著急的呼喚聲,沅兮裏沒有力氣再給他回應了。

閉上眼之前,沅兮裏從小驕傲到大,頭一回產生了後悔的情緒。

單影還不知道他的感情呢……又讓他擔心了……

那個時不時因為單影而不聽話的心髒,終於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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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這什麼鬼地方,烏漆嘛黑的,老子被悶了一棍子還他媽沒還手呢!”

“哎呦,我說老哥,你能不能別這麼暴躁,看你給人家小姑娘嚇得呦。”

是兩個男人的聲音隱約還有女孩的哭泣聲。

好吵,沅兮裏覺得自己的頭正在滾筒洗衣機裏被甩幹。

“哎我說姑娘,別坐地上哭了,這地上濕不拉幾的,這是什麼玩意?”第二個開口的男人低頭抬起一隻腳,擦了下鞋底踩到的濕乎乎的東西撚了墊,道,“咦,真特娘的惡心,我怎麼這麼倒黴,踩到最惡心的一塊兒,哎呀我一天都要沒有胃口啦。”然後嫌棄的往相對幹淨一點的牆壁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