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玨抬頭看了一眼：“要入夜了。”他從袖口裏拿出剛才出現在手邊的白宣紙，抖了兩下，攤開來看。
沈玉的目光落在紙上：“是什麼？”
孟玨隨手將宣紙遞給沈玉：“情詩。”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沈玉低聲念著：“今日亥時，豐泉巷，柳樹旁，盼君至。”
沈玉看到落款的時候，手不自覺的抖了一下。他倏然間抬頭，聲量差點都沒壓住：“方拓？”
這是——四大鬼煞之一的方拓的煞境。
孟玨的探尋符並沒有找錯，隻不過方拓落地化境，早就在這裏等著他們。
孟玨餘光掃了他一眼，給了個“別大驚小怪”的眼神。在身側倒落得馬車架上，抬手抹了上麵的灰，用手撚了撚，低頭又聞了一下。
他垂眸盯著手指上的灰塵，若有所思。不是一般的粉塵味道，被手撚過的灰塵裏麵還摻雜著星點的白色粉末，抹開之後還有被呲開的黑色長線印記。
沈玉看他一直盯著自己的手指看，走上前去。除了孟玨指頭上的灰塵，並沒有看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他學著孟玨的樣子也準備抹一些在手上細細查看，手剛伸出去。忽然被孟玨一把抓住的手腕，他詫異的回頭看孟玨。
“別碰！”孟玨將他的手往後扯了一把，拉到自己的身側，皺眉道：“不對勁。”
沈玉詫異的看他：“怎麼了？”
孟玨正要跟他的解釋，忽然腰間的不棄震了兩下。
忽然，一聲尖嘯嘶鳴直竄天際，四周傳來東西爆裂的聲音。
地麵劇烈震動，在爆裂聲中裂開龜紋，朝著四麵八方蔓延而去。天空濃雲彙集，閃電在黑雲中穿梭，帶著摧拉枯朽之勢，如蛛網一般從蒼穹之上蜿蜒而下。
地麵開裂的縫隙在雷鳴聲中，像是被人大力的撕開。巨大的晃動，讓兩人差點翻到在地上。
沈玉一個趔趄，本能的伸手扯了一把孟玨。手剛碰到孟玨的衣角，轉念一想，又怕把孟玨扯倒，急忙收了手。絲綢布料從手心劃過，他身旁就是一條巨大的裂縫，裂縫裏冒出混沌的黑氣，帶著焦糊的惡腐味，讓人窒息作嘔。
那黑氣撲臉而來，被黑氣掃過的地方傳來針刺一般的痛感。沈玉慌亂之下正想著如何自救，就覺得腰間一緊，被人攔腰撈了上來。他隨著那極大的力道，轉了半圈，落入到一個結實的懷抱，頭慣性的撞在了孟玨結實的肩膀上。
他瞪大了眼睛，卻隻能看到孟玨緊繃的下頜線，和眼尾露出肅殺目光。
情急之下一觸即散的擁抱，孟玨甚至都沒看他一眼，就迅速鬆了手。他隨手在衣袍上抓了一把，胡亂的塞了一方袍角在沈玉手裏：“站穩了。”胳膊一抻，將沈玉攔在身後。
沈玉有點恍惚，呆呆的望著孟玨的背影，額頭上孟玨的溫度消散。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孟玨的袍角，狠狠的攥緊了手指。
“不棄”震的越來越強烈，發出嗡鳴聲。
孟玨抬手在不棄上摁了一下，沉冷低聲的說一句“還不是時候”。
不棄的嗡鳴聲戛然而止，在也沒有發出任何響動。
雷鳴聲如擊鼓，地麵的裂縫越來越寬。
伴隨著嘶聲的尖叫，那尖銳聲的像刀刺一般，刺進人的耳膜中，震的人頭皮發麻。
幾隻黢黑如焦炭的手掌從裂口處露出來，伴隨著嘶鳴，露出黑魆魆的頭顱，白色的眼珠子格外的大，眼球被盤根錯節的紅血絲包裹著。其他的五官都如焦炭一般，他們在爬上來時，皮膚發出酥脆的響聲。臉上的皮膚蹭破後脫落，露出裏麵血紅的皮肉，猩紅的血管跳動。破皮的邊緣，像是燃燒後即將消散的在紙張上掙紮不滅紅光。
直到爬出裂坑，才露出黑炭一般的身子，“它們”每走一步都在掉落著黑色的皮屑，腐臭味混著黑灰打著旋彌漫在空中。
孟玨一手護著沈玉，另一隻手化出一張靈符，卻沒有點燃。隻是在那些“東西”過來時，和沈玉避開裂縫緩緩後退。
剛入煞鏡最忌諱的就是鬧出太大的動靜，容易驚起更多的被煞鏡困縛的惡靈怨氣。
對入境者是極大的威脅。
沈玉警惕的注視著四周，清秀的眉目縮的極緊：“這些是什麼？”
孟玨：“受怨靈主困縛的怨靈。”
沈玉問道：“為什麼會這樣。”
這也是孟玨覺得奇怪的地方。
一般的煞鏡，如果應了“問話”的人，都會被怨靈主視為煞鏡中的一部分，隻要不驚擾到裏麵的東西，就不會主動攻擊。
這一次，他們剛入煞鏡，就遇到怨靈攻擊的還是第一次。
孟玨：“應該是有人驚動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