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光亮的狹小屋內,嘩啦的水聲顯得尤為真切清晰。
冷水從頭頂澆灌而下,打濕男人及腰的烏發,滴滴水珠順著他飽滿的前額,醺紅的眼尾,完美的下顎線……淌過每一處細膩如瓷的肌膚,也包括他胸腹處的幾道猙獰醜陋的疤痕。
輕微的刺痛讓他手一抖,水瓢啪地墜地,迅速暈濕了幹硬的地麵,留下一大塊水漬。
鳳禦垂眸打量起自己,那道最深的傷疤在腰腹,差不多一年的舊傷,依舊會有疼痛感,像是在時刻提醒著他不要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身形晃了晃,渙散無力地往後退去,直到靠在冰冷的牆麵,他才有繼續站穩的力氣,蒼白的唇角已隱現絲縷血跡。
雙手覆在臉上,顫抖不已,心髒卻像是被牢牢縛住越攪越緊,主子與青吟的親昵畫麵像夢魘般在腦中久久揮之不去。
原來主子麵對喜歡的人也有溫柔的一麵。
好羨慕,羨慕青吟第一眼就奪走了主子的目光,而他在主子眼中永遠是被厭棄嫌惡的存在,不管怎麼努力都得不到主子正眼瞧上一眼……
溫熱的液體劃過臉頰,鳳禦蜷縮著身體蹲坐在暗角,無助地將臉埋在雙臂中。未幹的青絲濕黏地覆在緊致勻稱的背部,發尾掛著的晶瑩滴答落下。
等鳳杳找來,他又換回了那身利落的影衛服,神情漠如冰霜,絲毫不見脆弱之色。
“鳳禦哥,出大事了!”一人突然氣喘籲籲推開門,鳳禦正巧戴好鬼麵。
他眉頭輕皺,淡聲問道:“你又闖禍了?”
“不是,是明哥哥!陸魔頭又故意找茬,正在和明哥哥比試,哥你快去幫幫……欸?”
鳳杳話音未落,鳳禦已經提劍而出,消失得無影無蹤。
影衛堂內——
“冷明,以你現在的身手連我的一根手指都碰不到,也配做我的副手?”
威嚴的大堂內整齊排列著三四行影衛,而最前端的位置,一執鞭的高挑女子正藐視地望著倒在地上的男子,臉上堆滿不屑與輕蔑。
男子捂著起伏不定的胸口,背部衣物已被劃破了好幾道口子,鞭裂開的血痕漬紅身上衣料。他喘息著昂起頭斜眸冷覷著女人,不屈的眼眸中布滿血絲。
“我隻做……秦縱大人的屬下……你,不配!”冷明啞聲力竭地吐出一段話,頭頂已大汗淋漓,雙唇慘白。
“秦縱……”陸左蹲下來,若有所思地咀嚼著二字,嗤道:“那位任務失敗還被人五馬分屍的大人?”
“你住嘴……不許……不許詆毀大人……”
陸左冷嘲熱諷道:“唷唷唷,這就受不了了?左右不過一個死人罷了,物以類聚,還不都是群沒用的廢物。”
“呸,總比你……你這不分陰陽的……狗東西好!”冷明說完暢快大笑,不一會兒又開始大口喘氣。
周遭被迫圍觀全過程的影衛們一個個沉默不語,把頭埋低,似乎這樣就可以遮掩住她們內心的羞愧。
她們都曾是秦縱手底下的人,如今卻還不如一個男子有骨氣。
“罵得好啊!”陸左麵色陰狠,笑容更是瘮人。
之前秦縱在陰刑司時便處處看不慣她,阻撓她上位,她都笑臉相迎一一忍下,發誓總有一天要踩在秦縱的頭上,狠狠折磨她。
結果秦縱不爭氣地死了,還死的分外難看。沒能親手羞辱了結了秦縱,倒是令她倍感遺憾呢,不過——現在把氣撒在秦縱留下的可憐小情/人身上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副手冷明一次次以下犯上,由我親自鞭刑伺候……”說罷,陸左舉起手中長鞭,目光毒辣。
當破空之聲再次響起,有些影衛甚至不忍的閉上眼,倏地隻聞一聲泠泠劍鳴,接著便是物體墜地之聲。
陸左揉了揉被打疼的手腕,皮笑肉不笑地對上這位“不速之客”:“副首領下手可真狠,這是絲毫不顧及你我同僚之誼?”
冷目沉沉的鳳禦並未理會她,穩穩架起地上快要昏厥的冷明,便準備離去,卻被陸左堵截住去路。
“招呼也不打,就想把人帶走?”
女人的手剛要觸到肩膀,鳳禦直接用刀鞘格擋開,單手頂出一截冷刃,殺氣淩冽,“你大可以一試。”
見他如此,陸左本意也不是真心想和他打,倒識趣的讓步。隻是,在經過鳳禦身邊時別有意味地低語一句。
“副影首身上的氣味還真是特別呢……”
鳳禦眉頭微蹙,完全無視她輕佻放肆的言論,架著冷明頭也不回地走了。
從影衛堂離開後,鳳禦架著冷明來到精通藥理的鳳梧這兒,王府中所有影衛們治傷養病大多都經她之手。
“冷明這是哮喘病又犯了吧?”
正坐在葡萄架下的鳳梧見鳳禦架著人來並不驚異,熟練的進屋從竹架上取下一個白色小瓷瓶倒出兩粒,就著茶杯裏的水便塞進冷明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