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坐一班車回常城,七排d和f的座位。
分享著一副耳機,單曲循環johnlennon《ohmylove》。
要講的話好像在之前的某一天說盡,剩下來舒服的沉默以及不舒服的沉默。
現在正屬於不舒服的沉默。
一個吻結束了整個學期,連帶著他們在這個學期內發生的一切也成為回憶的一節,就此翻過。
一個吻同時開啟了新的階段,而恰好萬事過了開頭也很難。
上車之前,班瑜收到班媽發來的信息,班爸會在出站口等著。
還有半個小時到站,她看了眼隔壁的廉懷,不知道如何提前告別。
飽含深情地看向對方,對視幾秒鍾而後撲簌簌落淚,這種場麵她沒什麼經驗,說不準矯揉造作出洋相。
況且不久又要見麵的,上周末和孟杉通過視頻,見麵的時間已經約定。
這麼說起來,單單說句“再見”似乎也足夠了。
她的焦慮建立在自己毫無察覺的前提之上——廉懷不會也不該見到班爸。
因此,當她終於整理好情緒開口說話,“等會兒爸爸來車站接我,我們可以先在車上說再見。”
廉懷的回答隨即幻化成一個又一個漩渦襲擊了她,“我不能和你爸打個招呼嗎?”
為什麼非得在出站之前告別?
可能就是不想,但是為什麼不想?
不想什麼?不想讓家裏人知道自己談戀愛?
不想讓廉懷看見班爸?
不想讓他知道班爸的情況?
因為自己下意識認為班爸是自己的汙點了嗎?
班瑜一時啞口無言,短暫的剖析後發現問題出現在自己身上。
她在心裏重複默念,一個完整而強大的女孩子應該自信的知道個人所展現的優勢不會被任何附加的缺點所掩蓋的,即便如此,她依然無法坦誠的告訴廉懷原因。
這隻能說明她不是那樣的女孩,她自卑著呢。
曾經引以為豪的優點在認識了廉懷之後都顯得平平無奇,精神層麵與物質層麵似乎他都比她好了許多。
戀愛關係大概不應該進行如此細致的攀比,可怎麼控製得住呢,某些情緒在她心裏翻江倒海,仿佛下一刻“要不我們算了吧”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就會脫口而出。
想到廉懷此前的剖白,“模仿之外,另有朱麗葉”,班瑜感動的同時又忿忿起來,他扮演了身份低微的西碧兒可又在現實層麵披上道連的外衣,一人包攬了所有,她好像沒有上場的機會了。
廉懷的目光還停留在她身上,班瑜淩亂不堪,沒想到自己這樣膽小,在頻繁依靠假扮別人獲得勇氣之後,現在終於重新赤條條了。
她為自己感到羞愧,廉懷的扮演與模仿單純是為了有趣,而她隻是因為真實的自己有難以直麵的部分。
很想逃。
“算了,這事以後再說,不著急,見家長的含義的確豐富了一點,我們可以再等等。”廉懷切了一首輕音樂,語調伴隨著曲調平緩而溫柔。
班瑜抬手搭在窗台,點了點頭,將腦袋側到一旁,這樣餘光也不能瞥見他了。
玻璃上的自己,醫用口罩遮了大半張臉,向下彎的眼睛,模糊了剛剛的窘迫,廉懷的溫柔與理解使她愈加羞愧,一切顯得莫名其妙,自己真是卑劣得厲害,用天人交戰得時間煎熬著另一個什麼都沒做的人。
伸手取出書包的側口袋裏的果汁軟糖,不自覺在手心裏攥出汗來,她猜那人大概正雲淡風輕的閉目養神,但剛才那個沒有解決的問題已經存在了。
麵無表情隻是看不出表情而已,不代表沒有。
“廉懷,今天快樂。”破冰吧,沒有正確處理的問題擺在那就是看不見的定時審判,班瑜將軟糖塞進他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