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是大紅牡丹花被,頭下的枕頭上繡著紅雙喜,旁邊是破舊的木頭桌子木頭椅子,上麵還放著搪瓷杯子,隱約冒著熱氣。
“這是哪裏?”宋玉真掙紮著起身,卻動都沒法動彈。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搞得她渾身疼,尤其是喉嚨,連發聲都難。
還沒等她辨認出這是什麼地方,門外出現一個女人。
“真真?你醒了?”
真真?宋玉真納悶,現在還有誰會這麼叫她的小名?
而且,眼前的這個女人看起來很眼熟,可想不起是誰。
“頭還疼不疼?”女人三兩步跑進屋子,關切的摸了摸她的額頭,隨即鬆了一口氣,“還好退燒了!不然可嚇死媽了。”
媽?難道這個女人是……
宋玉真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畫麵,那是媽媽年輕時候的樣子,跟眼前的女人一模一樣。
不過怎麼可能呢?
她媽死了有幾十年了,就連她,都已經是個行將就木的老婆子了,怎麼可能有這麼一個年輕漂亮的媽媽呢?
“都怪媽。”女人哭起來,眼淚刷刷刷的掉,“不該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裏,害的你淋雨發燒,你要是燒壞了,我這輩子都對不起你。”
看著眼前痛哭的女人,宋玉真的心突然疼了起來。
恍惚間,她想起來,自己小時候確實發過一次燒,也是淋了雨,也是差點燒死。
難不成這真的是她媽?
宋玉真活了六十歲,過大壽那天,她把自己全部的身家捐了出去。
她謹小慎微,艱難困苦的過了一生。
小時候吃糠咽菜,中年摸爬滾打,終於攢了不少的錢,到了老年,富足的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她也過夠了。
把全部的錢財捐出去的那天夜裏,睡前,她有預感,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
躺在真絲被大床上,宋玉真在心裏想,這輩子,她吃了不少苦,放棄了不少東西,可真正讓她遺憾的,隻有三件事。
第一件,她沒讓她媽過上好日子。
第二件,她沒能治好弟弟的病,讓他痛苦的離開了人世。
第三件,她沒能考上大學,走進她心心念念的大學教室。
人啊,老了老了,就容易回憶過去。
但除了這三件事,宋玉真覺得她這一生過得很值。
盡管她一生未婚,但她有自己的事業,她有友情,她嚐到了愛的滋味,她不後悔。
帶著滿足的微笑,宋玉真閉上了眼。
等她再睜眼時,她就來到了這裏,見到了記憶裏的媽媽。
或許,這是上天帶給她的一場夢。
宋玉真瞬間淚目,她不知道怎麼就有了力氣,從床上起身,一把撲進了媽媽懷裏。
“媽,我好想你。”
劉秀英抱住女孩,心裏像刀割一樣疼。
昨天下午,她聽了婆婆的勸,去鄰村跟人相親,結果五六點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雨。
她沒帶傘,男人又找借口讓她多留一會。
她心裏急,但婆婆不停勸著,讓她多聊會,她也抹不開麵子,隻能慢慢等著。
雨非但不停,反而越下越大,劉秀英想著自己家還有個十幾歲的女孩,實在坐不住了,硬是冒著雨趕回了家。
還沒到家門口,就聽見她女兒宋玉真撕心裂肺的哭聲。
她走近一看,女兒坐在大門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而她家的大門,用一把鐵鎖,結結實實的鎖著。
這時,對門田姐從門裏探出頭,看見是她,忙抱怨起來,“你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你閨女都要哭死了。”
劉秀英聽了田姐的敘述,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宋玉真從學校裏回來,發現大門鎖著。
田姐讓她先到她家歇歇,可宋玉真死心眼,非要在門口等。
沒過一會就下起了大雨,田姐連忙把家裏擋雨的雨衣拿出來給宋玉真披上,可雨下的太大了,不一會,宋玉真就全身濕透。
穿著濕透的衣服站在雨裏,再被風一吹,別說宋玉真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就是大人,也禁不住啊。
她邊哭邊喊媽媽,田姐聽著不忍心,拉著她往自己家走,可宋玉真是個倔性子,硬是一步都不動。
“我是沒辦法了,隻能讓她在門口等著。”田姐無奈的說。
劉秀英抱著宋玉真,不住自責,都是她的錯。
臨走前,她讓公公把小兒子宋玉實接到他家去,宋玉真放學回來,可以一個人在家待著,等不了一會,她就能回來。
可她沒想到,公公竟然把大門鎖了,他明知道她一時半會回不來,他就沒想過,玉真回來了該怎麼辦?
“行了,你們娘倆別抱著哭了,趕緊把玉真抱回去換身幹衣服。別一會發起燒來。”
劉秀英被提醒後,才慌忙把宋玉真抱回房間。
半夜裏,宋玉真果然發燒了。
吃了家裏備著的退燒藥不管用,劉秀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