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殊竹心煩意亂,閉上眼不去瞧她,想著做人兄長真不容易,既要為對方的終身大事打算,等到了跟前又開始舍不得。
歎口氣,竟有種說不出的悲情味道,“瑤瑤最近有心事嗎?或者是女兒家的心思不好給別人說,我雖是兄長到底也是個男子,你要真有難言之處,等寶甃來了就好啦。”
這話說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冷瑤一臉懵。
她呆呆地哦了聲,抬眼瞧對方神色透著不悅,莫非自己多管閑事惹得哥哥難受,怯怯地回:“我沒什麼心事啊,不過寶甃來了自然開心。”
“玄靜子仙姑說寶甃過完清明就動身,最近沒捎信?”
“沒有啊。”
段殊竹頓頓,想自己的話已經說盡,連信都眼巴巴地給人家做提醒,小丫頭卻還糊塗著。
他沉默,尋思這麼多年不見果然還是生分,開始後悔讓李琅鈺把信給冷瑤,自己裝什麼大度不在乎,早知應該扣下來,長兄如父,再怎麼做也不過分。
這張俊美絕倫的臉越發黑壓壓得滲人,氣氛頓時肅靜,幸虧屋裏沒有伺候的人,否則也要被嚇破膽。
冷瑤不清楚剛才做錯哪件事,說錯哪句話,平時無論多大的事撒個嬌都使得,但對方要真生起氣,她也慌神。
眼睛滴溜溜地轉,目光不經意落到澤蘭的信上,尋思這個剛好可以用來分心,伸手拿來對著段殊竹晃悠。
“我想起來啦,雖然沒有寶甃的信,但澤蘭有寫,他還說讓我多謝哥哥栽培,如今鄉貢已過,過不久也要來長安呢。”
小丫頭心思淺,說著就興高采烈起來,還把信放到段殊竹手裏,讓他自己瞧。
真真無心插柳柳成蔭,她萬萬想不到對方正為了這個鬧脾氣。
段大主使忽地眉梢沾喜,可又不想兀自變臉好像個幼稚少年,纖細手指觸了一下信邊,又淡淡地收回去。
“人家寫給你的信,怎麼能夠隨便給人看。”
“你又不是隨便什麼人,”冷瑤在旁邊認真得很,散落發絲被窗邊溜進的春風拂過,整個人顯得飄忽又美麗,像一個輕腰曼舞的小娃娃在說話:“瑤瑤的東西也就是哥哥的東西,別說這信我看過,就算哥哥先打開也無所謂的啊。”
他當然是心裏舒服,嘴上說不可以這般想,那笑意卻蕩在唇角,任誰都瞧得見。
看來人都喜歡聽好話啊,冷瑤也在心裏琢磨,即便是心思難測的哥哥也不例外,那還不簡單嗎,她就算不會說甜言蜜語也能學。
隻要他心情愉悅,她做什麼都可以。
一個願意哄,一個願意聽,兄妹兩個哄來哄去也挺好。
“蘇澤蘭要真有本事,等來到長安以後樞密院可以安排。棠燁朝的規矩多,就算金榜高中也要到下麵曆練,他年紀輕更免不了,但我會留心。”
“哥哥這番話要是讓澤蘭聽到啊,肯定樂得半死。”小丫頭把信收好,不解地說:“其實我覺得去下麵挺好,是非少,但他的眼睛長到頭頂上,就盼著做大官呢。”
“男兒想要平步青雲,再正常不過。”
段殊竹意味深長地看過來,想著自己在掖庭的那五年,小丫頭大概和這位澤蘭關係好得很,若非如此,語氣也不會是此時亦嗔亦癡的情態。
他沉下眸子,剛才的喜悅又一掃而空,冷冷地問:“難道瑤瑤不想讓他做人出息?老實說你要真看得起他,彼此感情又好,我倒可以提攜,好為你的將來著想。”
冷瑤默默地轉身,滿臉疑惑地靠在桌邊,猜不透他為何轉瞬又變了脾氣,真是喜怒哀樂都摸不著頭腦。
但她聽出話裏有話,這是要給自己和澤蘭湊一對,玩笑道:“他要真是塊好材料啊,哥哥栽培也可以,但要說為妹妹的將來,那可犯不上,我又不嫁給他,有什麼可急的!”
說著就咯咯笑起來,這一笑立刻顯得段殊竹和孩子似地在賭氣。
位置忽地就顛倒,他真的像個幼稚鬼。
但臉上還是要沉住氣,站起身說:“不是他也好,你如今想找什麼人家不成,哥哥一直都放在心上。”
冷瑤歎口氣,自己說了多少遍不想成親,這會兒也懶是理,打著哈欠回:“好好,全憑兄長做主。”
段殊竹走出瓊芝園,尋思人要是自己想氣自己,總歸是能找到理由。這會兒又開始對剛才妹妹的回答不滿:平時嘴硬,果然還是想嫁人!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明明是他自己反複試探,是個人都累。
但是又能嫁誰?戶部尚書大公子遠近聞名的沒主意,是個軟柿子;右武衛大將軍的外甥風流成性,花心鬼。或者可以與宰相聯姻,對方當然巴不得,但那位十幾歲就開始養孌童,外人不知他還能不清楚!畢竟在樞密院裏,任何一個人都沒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