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第一樁刺殺結束,李乘禦被嚇得半死不活,他在殿上驚慌失措,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到了他們那頭,錦衣衛也以為事情結束懈怠了不少。這才給了第二樁刺殺發生的空間。事發突然,誰也沒想到,唯獨隻有沈宣。

他拔刀的速度太快了。

不可否認,也許當時他確實可能在戒嚴,但是也有可能,他早就知道這一場刺殺。

文靖馳忽然想到了什麼,問:“沈大人在錦衣衛中可曾見過這位傅百戶?”

沈宣答道:“下官鮮少與北鎮撫司一同辦差,素未謀麵。”

“同在錦衣衛,竟然見都沒見過。”文靖馳有些惋惜地說:“我若是沒記錯,沈大人開始任職是在北鎮撫司吧?傅百戶平日裏酒不離身。怎麼?你倆連杯酒也沒喝過?”

“錦衣衛中暗樁眾多,有些人沒見過麵也是很正常的。”沈宣雲淡風輕地答道:“侯爺不是說與傅鼎圍不熟麼?怎麼知道傅鼎圍喜歡喝酒?”

文靖馳笑笑,“朵顏三衛的兵,沒一個不是酒鬼的。”

沈宣沒答話,獄裏就又安靜了。

兩人走了好一截路,到了詔獄深處,有兩個南鎮撫司的錦衣衛向文靖馳問了好,給兩人開了門,文靖馳跨步進去,看見一個不過三十來歲的青年坐在稻草之上。

傅鼎圍被扒了飛魚服,一身單衣被鞭子抽的破爛不堪,翻卷的皮肉暴露在寒冬臘月中,他獨居暗室仍氣定神閑,手中拿了個葫蘆在喝酒。

文靖馳沒說話,隻是在他對麵尋了塊幹淨地方盤腿坐下了。

他拿過傅鼎圍掌中的葫蘆,喝了一口,讚道:“好酒,哪兒來的?”

傅鼎圍垂眼答道:“雀尾巷頭瞎眼老婦釀的米酒罷了,我托獄裏的兄弟給打的。侯爺喝慣了玉液瓊漿,今日是謬讚了。”

“兄弟給打的?這酒壺哪兒來的?”文靖馳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傅鼎圍麵不改色,“自己做的。”

“手巧啊。”

文靖馳細細看了一陣那葫蘆,略挑了挑眉,將酒放在了他身前,終於不再閑談,開門見山地問:“為什麼誣陷蕭淇?”

傅鼎圍答道:“我沒有誣陷同知大人。”

“是你招供,說今夜齊王生辰宴上刺殺是你安排的,你去安排這些事,是受了蕭淇的指使?”

“是。”

“那你告訴我,蕭淇為什麼要指使你殺皇上?”文靖馳口中話說的輕描淡寫,可是他的目光中卻藏著割人的狠勁。

對上這雙眼睛,傅鼎圍紋絲不動,坐在牢獄之中,一雙眼不起波瀾:“這就得問侯爺了。為何蕭同知會安排我去殺皇上?”

這就是症結所在了。在朝為官的都知道,錦衣衛就是皇帝的一條狗,文靖馳就是狗鏈子。這狗往哪兒跑,除了看主子還得看他。今夜蕭淇刺殺皇帝,就是狗咬主子,現下在大部分朝臣心裏都懸著呢,因為主子被咬死了沒還不是最主要的問題,問題是怎麼咬的。

這關係著他們的屁股要往哪邊挪。

文靖馳為防牆倒眾人推,今夜來,就是為了把自己身上的幹係撇清楚了。

撇清幹係第一步就是得把蕭淇腦袋上這個屎盆子給掀了。

文靖馳撚著指尖,“你派人去殺,做什麼問我?”

傅鼎圍不動如山,“我若是沒得命令,也不會去殺。”

文靖馳咬著牙問:“誰給你的命令?”

傅鼎圍一字一頓地答:“蕭淇。”

“你撒謊。”文靖馳冷笑一聲,像是失去了一切耐心,“看來是我太心慈手軟了,這詔獄的刑不夠狠,犯人口中連實話都審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