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瞻仰地望著,她是如此無望地望著,她永遠無從教父那雙寡淡的紫眸中望見她的身影。
她隻求他望她一眼。
“願聖主光輝永存。”
大理石砌的教堂,七色的玻璃通向天國,聖主雕像靜謐地矗立在索瑪亞大教堂之上,巨大的六羽翅,從脊背骨凸出彎折有力的弧度。兩翅遮麵,兩翅遮腳,最後兩翅飛翔,懷中持著一把十四弦豎琴。
“求您,讓父親望我一眼。”
少女執拗依戀幾近摒棄自我的地步,她仰麵無聲默淚乞求著主的福音,脆弱宛如近乎折斷的青枝。
然而白石的盲瞳無情而寡義,眼雖睜而無瞳如盲,如同她親愛的教父,那雙高潔的紫眸,任由凡人去揣摩、妄想,兀自不與世人的眼神灼灼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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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童年時期都需求關注,依靠他人的關注來滿足生存和心理的發展需求。
而凡妮莎的行為都是被潛意識裏,獲求養父關注的渴望所驅使,她畸形病態的人格形成也自於這個心理本能。
凡妮莎的關注需求沒能從養育人那裏得到回應和滿足,心底殘留下深深的隱痛,這份痛苦甚至都不為己所知,這一切驅使著她竭盡全力為自身謀獲關注,她的根本目的就是想不再感受那不被回應的痛苦,欲圖找回殘缺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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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院的修女們對凡妮莎寄予厚望,相信她對神召有穎慧的領悟。他們讓她參加聖事、聽布道,教她避靜退省和九日經禮,不厭其煩地教誨她,應崇敬聖徒和殉教的義人。
她也曾像一隻小蝸牛,謹循聖人的教誨,纖弱而敏感的觸須雖然也曾向四麵試探,結果隻留下短淺的一痕銀跡。
後來,她幹脆一腳碾碎珍妮脆弱的蝸殼,將小珍妮扼死在世界之初,珍妮爛泥般的蝸肉奄奄蠕動著,粘液四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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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妮莎不愛看王子救贖公主的闊世情緣,她喜歡無端的衝突,烈血的爭鬥,王權的爭奪,貴族小姐被惡龍掠走,勇武的騎士葬生龍焰之下,屍首焦黑。
凡妮莎的足印重重疊疊,總邁不出教堂外的椰蔭下、槐蔭下、黃桷樹蔭下,她居於一片深邃的幽綠中讀神話,讀童話。
綠而深濃的綠蔭在頁麵上遮拂下稀疏不一的斑塊。
陰晦的本性下,凡妮莎總喜歡數那頁麵上橫過的爬蟲,凝視開裂的幹樹皮,僵死的斷樹樁,古木的殘骸;或是俯瞰戲耍這群螻蟻,看他們顫動觸須,如何掙紮著從水窪裏爬出來,再用石塊一一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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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格達,你看這裏有隻受傷瀕死的小鳥,多可憐。”
瑪格達是聖女的貼身侍女,滿臉雀斑的棕發侍女。
她恭敬地奉承道:“聖女大人真真是良善之人,您可以留下它照顧一段時間再放生。”
“可是它真的太痛苦了。”
鳥兒羽翼僵直地覆合身側,爪子收彎貼腹,它張合著鳥喙,微弱地啼叫著,凡妮莎蹙眉望著癱軟在地的鳥兒,眸中存著無限的柔情。
忽而,她抓起手邊的石塊,猛地砸下去,鑿出一個深深的血窟窿來,鳥骨斷截叉入它的肺部,內髒血腸順之淌下來,血液四濺,染紅了她袖邊的蕾絲。
“它已經上天堂啦,為它祈福吧。”
瑪格達驚愕地踉蹌後退,跌坐在地,嘴開開複合合,失魂失語,發不出丁點聲響。
“瑪格達,為它祈福啊。”
聖女瘋笑若淬了密的鳩毒,她是天生的壞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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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大雄偉的龍類久居下,空氣中充滿臭氧與沙石的氣味。
“何人?竟擅闖吾的領地。”
龍類的聲音宛若沉寂的岩漿火山,輕微的震動便讓人膽戰心,那雙金屬質地的龍瞳充斥著殺戮之意。
德裏克,伽百亞一齊護擋住身後的少女,直麵承受遠古巨龍的威壓。
凱門拜爾德冷蔑地俯視著這群弱小的人類螻蟻,漫不經心地掃視著,視線滑向少女時瞳孔驟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