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陣陣,戰馬嘶吼。
一陣激烈的拚殺後,原本茫茫一片雪白的大地上,現在殘肢斷骸遍布,那些犧牲的士兵流出的血,將雪浸染成一片粉紅。
像極了京師三月中旬盛開的桃花,點連成片,片彙成海。
為首的白發將軍還在頑強抵抗,可他身後的士兵接連倒下,最後環顧四周,僅剩他以身作牆。
敵方大軍則以他為中心,逐漸形成合圍之勢,決心要把這隻孤鷹困死在他們織就的牢籠之中。
聞柳在一棵高大的柳樹上著急地飄來蕩去,可無論她怎麼動作,都無法離開這顆柳樹,最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被無數把長矛刺了個通透。
當聞柳看見那白發將軍的血噴灑在這茫茫雪地時,她的心驟然發緊,像是被一雙手緊緊地攫住。
生死一瞬,那白發將軍仿佛看見了在柳樹上飄著的聞柳,向她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嘴裏似乎還在呢喃著什麼,可惜聞柳聽不清。
忽而,鐵蹄聲複又響起,為首的將領帶著一張鬼麵,他們從遠處疾馳而來,停在這片粉紅雪海前。
那鬼麵將領下馬走到白發將軍身前,探了探對方鼻息,然後順著白發將軍伸手的方向,看向自己這邊。
聞柳不知為何,方才白發將軍看向自己時,她雖有不解,但仍隱隱有絲雀躍,可這鬼麵將領朝自己這邊看來時,她內心竟隻生出萬般懼意。
“趕緊離開。”
隻有這一道聲音,牢牢地占據著她的識海。
隨著鬼麵將領的逼近,聞柳心中的恐懼如壓頂泰山一般,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姑娘……”
“不要、不要過來!”
電光火石之間,睡夢中的聞柳抽出一把短匕,抵在來人頸脖間。
這一次,她笑了。
她以為自己終於獲得了先機,隻消她手腕稍使勁兒,眼前人的頸脖處就會出現一道口子,然後湧出汩汩鮮血,溫熱又帶著點點腥甜。
而現實中被匕首抵在頸間的是聞柳的丫鬟安常,她透過餘光看到刀把加上頸脖間冰涼的觸感,已經嚇得汗毛直立。
安常是半點聲音也不敢發,生怕驚擾到對方夢境,然後對自己下了殺手。
聞柳的另一位丫鬟安樂端著一盆溫水推門進來,映入眼簾的便是如此場景,手中水盆猛然跌落在地。
這一聲,驚醒了仍處於遊離狀態的聞柳。
她睜開雙眼,見自己的匕首哪裏是抵著那鬼麵將領,分明是抵在一個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弱女子頸部,那弱女眼中滿是對自己的驚懼。
透過她的雙瞳,聞柳看見了殘忍冷漠的自己。
她將桎梏在床上的安常放了下去,安樂見狀將她拉到自己身旁,倆人“撲通”一聲跪下。
安樂顫聲道:“請主寬恕奴等。”
說罷,安樂用手撥了兩下被嚇得有些失神的安常。
回過神來的安常同樣求饒道:“奴該死,請主子寬恕。”
“我之前是怎麼吩咐你們的?”
聞柳此時轉動著手裏的短匕,此匕乃是千年玄鐵特製而成,凜凜寒光映射在她的臉上,加上她那生冷的語氣,讓跪在地上的倆人如置冰窖。
這回安常搶先回答:“奴婢知錯了,保證以後您睡著時,不會近您三步之內。奴婢方才是瞧見主子被噩夢魘住,一時心急,這才……”
安常在地上將頭磕得邦邦響,唯恐自家主子怪罪下來,將她發賣出京師。
聞柳按了按自己發疼的額角,下令道:“都起來吧!安常,今日準你回房休息一日。”
等安常走後,聞柳又吩咐安樂:“你去我私庫裏拿些安神養心和生肌潤膚的藥送到安常房裏。”
“奴替安常謝過主子厚恩!”安樂俯身一拜後才離開。
等看不見倆人背影之後,一直坐在房梁上的黑衣女子,傾身躍下,闔上房門後,跪在聞柳腳下,宛如一名訓練有素的士兵。
彙報道:“今日啼鶯閣傳信來說,近日沐遠侯府的人偷偷地用船運了幾箱東西進京,隻是這些人行事極其隱秘,我們的人最後跟丟了。”
“啼鶯閣行跡是否被對方察覺?”聞柳問道。
“應該沒有,對方的心思全在那幾箱東西上。不過蹊蹺地是他們並未將這幾箱東西往沐遠侯的宅邸運,而是運往了京師西郊的桐山。”
聞柳聞言擰起一雙秀麗的眉,“去叫啼鶯閣的人查清楚他們運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以及最後運抵何處。”
“是。”那女子領命後悄無聲息地離開房間。
叩、叩。
伴隨著兩聲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安樂的聲音,“姑娘,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
安樂進來時,隻見自家姑娘仍舊端坐在床上,複又退出門外,遣其他丫鬟去廚房重新端一盆熱水過來。
才又走回屋裏,對著自家姑娘說道:“夫人剛剛遣了人過來喚姑娘前往會客廳準備接旨。”
“接旨?”
安樂答說:“聽傳話的小廝說,是宮裏傳信來,一個時辰後當今陛下身旁的公公會到府裏來宣讀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