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分。
還不見青辰回來,魔君本來鬱結的心情更加鬱結了,抓著太阿劍在正院裏舞的龍虎生風,院中那棵老槐樹被劈的禿了頂。
他頹廢地將太阿插進地裏,整個焚天山巔為之一振,路過走廊的丫鬟們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那位無悲無喜的魔。
“蘭芝姐姐,魔君今日怎麼了?從未見過如此喜形於色的尊上呢。”端著果盤的黃衣婢女低聲糯糯地問著一旁年長的貌美的女子。
“噓,主子的事,少打聽。”蘭芝斜眼望著院中有些頹敗的紅衣身影,太阿劍直直立在他麵前,劍光淩冽,讓那不可一世的魔頭顯得有些淒涼。
“哦”黃衣婢女乖巧地跟在蘭芝身後,噤若寒蟬。
收劍起身,望著一地零散的枯枝殘葉,煩躁地在樹下來回走著,腳下的槐葉被踩的‘嘶啦’直響,在空曠寂寥的院中甚是響亮。
這丫頭,不就劈了她一個籃子,還敢不回來了!要換成蘭滅那小子,早就被自己一掌拍飛了去。
難道是怕自己責罰與她,不敢回來?不會偷偷躲著哭鼻子吧?
他也不知道今日是怎麼了,幾十萬歲的人了,竟和一個一萬多歲的小孩計較,不就毀了幾株花草嗎,實在不應該如此動怒,那一劍擔怕是將她嚇到了。
都怪生死劫在即,昆毋鼎擾地他心煩意亂無辜牽連了她,現在去尋他也是拉不下臉麵的,隻能越想越急。
魔君一急,院中的老槐樹遭了殃。
她這個年紀的仙,又不像自己活了幾十萬年,是從混沌初開的血泊裏爬走出來的,自然見不得動刀動槍的場麵。
越想眉頭皺的越深重,腳下的葉子被踩七零八碎,心跟著亂了,優思良久,還是拉不下臉去尋人。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滿腹優思地在酒窖尋了個好地,席地而坐,隨手抓起一旁的酒壇。將木塞取出,一股老窖酒香就順著指間流出。
烈酒入口,唇齒留香,隻覺三千浮華盡在眼前,奈何那絲浮躁之氣將這份通透擾起陣陣漣漪。
本就酒淺,平日裏隻能小酌幾口,今日灌了一壇子烈酒入肚,炎墨絕揉了揉不怎麼清明的雙目,手中的酒壇在眼前出現兩個重影,想著自己大概是醉了。
撐著身子本欲起身,奈何一腳踩在酒木塞子上,一個重心不穩,像斷了翅膀的蝴蝶般跌落而下。
後背撞在結實的酒架上,炎墨絕悶哼一聲,無力地靠在架子上,迷迷糊糊睡著時還不忘抱著麵前半人高的大酒桶喃喃低語。
魔君向來很少飲酒,原因有二。一是自知酒淺,二是自知醉酒無態。這無態就是指魔君老人家醉酒後喜歡亂抱人,抱就抱,還各種撒潑不放人。
待日薄西山,最後一縷餘光從酒窖的窗戶隱去。
一雙琉璃般的灰瞳在黑暗中睜開,酒窖中無盡黑暗絲毫掩不住那眼底流光風華。一雙眸子此時清明無比,任誰也瞧不出是個醉酒之人。
他透過酒窖那扇小窗戶,瞧這天色已是月上梢頭,緩緩起身,扯了扯身上被壓起褶子的衣角,君子卓立,又是那個不入十丈紅塵受子民敬仰的魔君。
四周寂靜幽清,蟲鳴呼應。
這份他喜歡了十萬年的清淨閑適,今夜竟被清風帶來了絲絲寂寥和孤獨。
炎墨絕揚天望著那輪彎月,輕輕歎息道:我這不愛熱鬧的魔,竟也會孤獨。
輕手輕腳地踏進大殿中,隻有兩盞微弱的宮燈在殿外亮著,清風一吹,燭火搖曳。
青辰的房內沒有掌燈,從屋外望去,隻有斑駁在月輝下的窗戶顯著隱隱輪廓。
炎墨絕眉頭深皺,在屋外的玉石台階上跺了幾步,輕手摘下旁邊的一片樹葉子,隨手一揮,那葉子就變作一個彪悍大漢,與尋常人無異,隻是渾身膚色墨綠,像是剛從大染缸裏提出來的一般。
“去吧”炎墨絕無力地揮了揮手。
話剛說完,那綠巨人得了指令立馬就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
六淨殿中,依舊茶香嫋嫋,炎墨絕無心品茶,隻是端著茶盞在手中把玩。這等人的滋味果真漫長,他這悠悠幾十萬年的歲月中,都不曾覺得的有如此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