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小魚到這會兒都沒醒,我這心裏七上八下的。早知道不該聽她的,和命比起來,被人說幾句未婚生子算什麼……”

台風天外麵狂風暴雨,病房內也一片愁雲慘淡。

“別瞎說,人大夫都說沒問題了。”林建友眉頭打結製止不吉利的話。他歎了口氣,話裏苦澀又無奈,“那倆孩子……咱真送人養?”

李月娥掉了淚,“小魚脾氣全像了你,打定主意十頭驢子都拉不回來。況且,眼看著就要大學畢業分配工作了。這好不容易走出小漁村,要是帶著兩個拖油瓶……”

兩口子愁眉苦臉,沒注意到病床上的林青玉眼睫動了動。

林青玉因下半身碎裂般的疼痛漸漸恢複意識。這會子的痛感比剛才飛機失事時,她被狂風裹挾下降時要痛得多。

她費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凝聚精神,確認自己身在何處。卻隻聽到外麵嘩嘩啦啦的雨聲和什麼未婚生子、漁村、拖油瓶……

難道她掉在什麼漁村被救了?

林青玉努力睜眼,上方是灰白的棚頂,還有盞老式燈泡。呼嘯的風聲拍打著窗戶,轟隆的雷聲在耳邊炸開。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一道陌生的女聲:

“她爹,窗戶漏風了,你趕緊去拿東西堵著。這月子裏可不能吹風受涼。呀!小魚你醒了,還難受不?餓了吧,阿媽去給你端粥。”李月娥看到女兒清醒很是高興,眉間的憂愁都淡了些。

“誒,誒。我弄,小魚你感覺怎麼樣?”林建友起身,在病房裏找能堵住縫隙的東西。

阿媽?

林青玉揉著肚子,一臉懵逼。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6歲被爺爺奶奶收養,哪裏來的阿媽?

“咳咳……”正想開口,就感覺到喉間一陣火燒火燎的,接著就劇烈地咳了起來。林建友趕緊從床頭端了搪瓷杯遞給女兒,“快喝,你都睡了一天了,嗓子冒煙了吧?”

林青玉接過這個有些掉漆還印著偉人頭像的白色搪瓷杯,猛地灌了一大杯水後才感覺緩過勁來。

看著自己光潔的雙手,她震驚地瞪大了眼。從萬米高空墜落怎麼可能一點事都沒有?還有下·體怎麼一股股的熱流,沒到日子呀?

當她對上那中年男人關切的目光時,一大段不屬於她的記憶在腦海裏走馬觀花般播放。

來不及深思,一個飯缸已經遞到了林青玉眼前。肚子傳來嘰裏咕嚕的聲音,讓她頓時尷尬地頭都不好意思抬起。

“快吃吧,我一直在借著衛生院的爐子熱著呢。”

看著對方關切慈愛的眼神,林青玉心裏一酸。自從爺爺奶奶去世後,再也沒有人用這種眼神看她了。

“謝謝…”林青玉有些哽咽,她拿著勺子,飯缸裏是濃稠的米粥。

“和阿媽說什麼謝?快吃快吃,等會我讓醫生過來再給你看看。”李月娥以為女兒老毛病又犯了,也沒在意她一句兩句的客套。

林青玉含著粥,嗯了一聲。

她已經知道,這裏是1985年五月的華國。眼前的男女是原主小魚的爸媽,而小魚不僅和她一樣都叫林青玉,而且還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在她喝粥的時候,林建友兩口子也沒閑著,一個穩固好窗戶,一個去叫大夫。

等她吃完正好大夫過來給她檢查,隨後大夫囑咐她好好休息,三人就出去談病情了。

林青玉閉上眼,準備好好整理先前的記憶。

沒一會兒,林青玉眼角有淚悄然滑落到枕芯。

在華國有這樣一個小漁村。三麵環海,一麵靠山,地理環境所致土地資源差,是秋浦縣有名的倒掛村。後來漁業集體化成立了漁業社,建了漁場,村民們都才算能吃飽飯。

而小魚家,阿爺林有根患了尿毒症,常年癱在床上。高昂的醫藥費像座大山壓在每個人頭上。大伯家的兩個哥哥成績一般,初中後就跟著大人一起出海。隻有小魚因為成績好,一家人愣是借錢供到了高中。

小魚是村裏第一個考上大學的,喜報出來的時候,大家都在恭喜林家培養出了大學生。這年頭上大學不僅不用學費,而且還有生活補貼。

然而,林家當時剛給老爺子買了藥,連出漁村的路費都掏不起。

小魚背了背簍去後山采中藥準備賣去縣裏的收購站。她們村山上有不少野生的藥材。阿爺年輕的時候跟著遊方大夫學過,小魚小時候也學過認草藥。

兩個堂哥也趁著休漁期去縣裏的采石場打零工,小魚阿爹林建友更是豁出命,偷摸開船進了村裏沒人會去的海域。

傳說那片海域,去了十個,九個都難回來。傳說那片海域有寶貝,撈著了就富裕了。

然而,林家人沒等到寶貝,等來的是林建友被海軍送進醫院的消息。他從海裏被海軍撈上來的時候,肚子破了個大口子,血流不止。

禍不單行,堂哥那邊辛辛苦苦打了大半個月的石頭,臨回家的前一天山上的石塊鬆動,掉落下來的時候大堂哥的腳踝被石塊壓住。人家賠了醫藥費,但是為了省錢,大堂哥愣是不願意去縣醫院看。執意讓弟弟背自己回家去村裏的衛生院找赤腳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