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這個逆賊!殺了她!”
“如果不是她,我的兒子也不會死在戰場上……”
“她是我們魈國的罪人啊……”
“……”
流雲長街上,年輕女子一襲紅色嫁衣,鳳冠拋落在地,周遭百姓罵聲不斷,臭雞蛋和爛菜砸在她的臉上、身上,她卻紋絲不動。
誰能想到,這個落魄至極的階下囚,在五天前,還是魈國的戰神。
文半夢在流雲城長大,曾以一柄長劍打遍城中無敵手,十五歲就成了魈國最年輕的將領,領軍出征十載,風馬為伴,回城時萬人空巷,夾道相迎。
百姓們都說,有文將軍是魈國的福氣。
然龍鳴一戰,魈國慘敗,死傷無數,文半夢身為魈國將軍,被聖上冠以通敵叛國之名,在金明門前行刑。
她渾身狼狽,看不出一絲昔日風光。
這全都拜一人所賜。
紀清越年少勢微,隻是個不受寵的皇子,若不是她執意扶他上位,不惜以性命奪宮,他豈能有機會將自己送上刑場。
狡兔死,走狗烹。
文半夢不禁想起出城前宦官宣讀的旨意,想起了少年清秀的麵孔。
薄透的唇含著最溫柔的愛意,吐出來的字眼卻字字淬毒,輕易能讓她喪了心,隕了命。
他說:“朕心不忍,奈將軍殺孽過重,不死難平將怒,為保我大魈萬世安寧,朕輾轉反側,以迎娶之事誘將軍入局,是我的錯,可朕也是為了這天下百姓。”
“你若死,朕必親題廟字,供你萬人香火。”
現在,他摟著她的義妹,站在金明門下,冷眼看著她被執刑。
刑場上,納蘭雪一襲白裙,純白如她們初見。
她撥弄著頭上象征富貴的金步搖,“文半夢,你一定沒想過有一天,會死在我的手上吧。”
“你不是向來自詡隻跪父母,不跪權貴的嗎,怎麼,都成了階下囚了,還這麼倔啊。”
文半夢輕笑,耳邊浮現出納蘭雪親昵喚她阿姐的場景。
那年大雪漫天,她將險些被歹人殘害的納蘭雪救起,認作義妹養大,不想,農夫與蛇的故事上演的這麼快。
“原來,你說愛的那個人,是他啊……小雪兒。”
時過境遷,最愛的少年成了儈子手,最疼的義妹成了執刑人,真是諷刺。
“文半夢,少跟我廢話,跪下!”
她的背脊向來挺拔,神像般頂天立地。
百姓們皆傳,戰神一身傲骨,跪不得凡人,因此聖上下了旨意,讓她不用再跪任何人,是天大的殊榮。
抬起頭,昏暗的晚霞像少女婚衣上的霞披,蒙住了半邊天空,點點明燈燃起,那是魈國百姓燃放的祈願燈。
那些燈上字跡未幹,寫的是:逆賊亡,家國安。
好一個逆賊亡。
曾經,她是魈國的守護神,現在,她隻是魈國的階下囚。
納蘭雪染了胭脂的手劃過她的麵頰,“你要是不跪,你那些副將、好友,甚至整個文家軍,我一個也不放過。”
……
“我跪。”
她沒有猶豫,雙膝跪地,脊背僵硬,“……放過他們。”
納蘭雪哈哈大笑,“你知道嗎,文半夢,我等這一天很久了。”
她早就想看看,這個傳說中無所不能的戰神,骨頭是不是真的有那麼硬。
“文半夢,隻可惜你一身傲骨,要在今日折於一旦了,知道接下來要行的是什麼刑嗎?你為官數年,不可能沒聽說叛心立骨之刑吧……”
叛心立骨,那是叛國賊子抓回後才用的刑罰,據說要先將人的琵琶骨剜去,再將人的皮肉一塊塊刮下,直到身體隻剩下一塊脊骨立著,心沒了,骨頭卻還立著。
“想我文半夢一世忠貞,就落了個逆賊之刑,真是可笑啊,哈哈。”她的聲音像泡在冰潭中,幽寒至極,
納蘭雪冷哼一聲,舉手,落下。
寒刃猛然刺進溫熱的身軀中,巨大的鉤子從胸前伸出,鮮血迸濺,像是將整個人分成了三瓣,一塊一塊地分解在地。
很疼,但她沒發出任何聲音。
“這是第一刀。”納蘭雪說。
鉤子勾住她的琵琶肋骨,穿透跳躍的心髒,以極大的力道撕扯。
她眼睛像是被血糊住,除了滿心滿眼的血,什麼也看不見。
納蘭雪附在她的耳邊,強迫她轉過頭,“你瞧,你最愛的那個人,現在正看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