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課桌前猛趕作業趕到吐血,無不報複地瞪著眼前這盆任勞任怨吸收電腦輻射的仙人掌。不是什麼時候,它鋒利的刺已經被現代化的城市退逼成了一層軟軟的絨毛。像一個可憐的綠色小蟲。我充滿快感地用指甲在它的皮膚上割了一個小口,突然發現它的血竟是綠色的。】
“該死!!!怎麼洗不掉啊……”洗潔精沐浴露洗發露護發素舒膚佳硫磺香皂,就差沒用上潔廁靈了,可是手指尖上那塊胡豆般的墨綠色印漬還是洗不掉。
“早知道我就不去碰那個該死的仙人掌了,該死該死真該死……”不要說趕作業了,現在就是讓我去韓國度假的心情都沒有,這塊印漬到底怎麼會擦不掉?!暑假爸爸媽媽也不在……不!好歹我也是17歲的女中豪傑,怎麼能依靠老爸老媽呢……隻好自己去醫院看看。
醫院的消毒液的味道很重,不斷傳來一陣一陣的呻吟聲。此時的我更是擔心,要是擦不掉,醫生會不會建議我把手指剁了?或者是偏偏這株仙人掌有劇毒,現在已經蔓延進我身體裏的每一個器官……
“51號病人!!!”我一下子被裏麵的聲音驚醒,忐忑不安地走了進去。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看起和我們的教導主任一樣的令人毛骨悚然。
“這個……洗不掉……”我顫抖地把手指伸到他的鼻子跟前。他把眼鏡向下拉了拉,看了看,然後斜著眼睛把我瞪著,臉上的表情比吃了屎還臭。
“這位小姐,你是不是覺得幹我們這行很閑啊,還是覺得我們這裏很適合消遣娛樂!!!你知道你這是很耽誤其他病人的病情的!!!你倒沒什麼……別人呢!!!一點芝麻大的事都要上醫院!!!洗不掉!!!你自己不知道回家拿水衝啊,難道還要我幫你洗啊……!!!……”
我錯了,原來這個醫生比我們教導主任要恐怖一百倍。門口的病人探頭探腦的向裏麵張望,我的臉上火辣辣地疼,不敢再聽醫生繼續發泄下去了。一個箭步,埋著頭從擁擠的門口跑了出來。
什麼破醫院!!!是自己的醫術不精湛吧……走到醫院門口,我嘟嘟囔囔地罵道。
這塊胡豆般大小的墨綠色印漬黏黏的,我拿到鼻子前聞了聞,竟還會有一股鹹鹹的腐臭味。綠色的汁水仿佛已經與我的細胞融為一體,像是一隻綠色的螞蝗一點一點啃噬我的皮膚。而那綠,如同潑墨山水靜靜地在我的指尖上暈開……
【兩旁的石獅子由於歲月的雕琢已盡失威嚴,青石板上的裂口瘋狂吞沒著周圍的螞蟻。潮濕的牆角開滿了狗尾巴草和蒲公英,陰暗光線下的朽木雕花門掉下了一層薄薄的漆,抬頭望去。荼。蘼①。堂。三個漢字被狠狠地刻在懸在門楣上的漆金牌匾中。門檻兩邊的柱頭上掛著一副對聯:
開到荼蘼花事了。絲絲天棘出莓牆。
就是這裏了……】
(①荼蘼túimí薔薇科,落葉小灌木,攀緣莖,莖上有鉤刺狀,羽狀複葉,小葉橢圓形,花白色,有香氣,在夏季盛放。荼蘼過後,無花開放,因此人們常常認為荼蘼花開是一年花季的終結)
“太邪乎了吧,拍古裝的不是?”我站在娜娜所說的荼蘼堂前。
“璐璐啊,你以後要是生病了,也別老往醫院跑。就去我奶奶老去的那家‘荼蘼堂’。那些花花綠綠的膠囊那裏抵的上中國的中藥管用,這個藥鋪是祖上傳下來的,百年老字號,裏麵的藥材都是很正宗的……”
我的腦海裏浮現出娜娜說的話。好吧,就信你一次。
一踏進荼靡堂的門檻,我就聞到了一股陳舊藥材的味道,夾雜著幹燥的灰塵。迎麵的是一個古香古色的蠶絲屏風,上麵繡著大朵大朵的紅牡丹。藥鋪的右麵是一個幾乎占了半麵牆的大木櫃子,櫃子被橫橫豎豎的木槽割成上百格酸枝木藥櫃。藥櫃被頗帶滄桑感的曲尺形長櫃台包圍著,搗藥用的黃銅杵臼和楠木鎮紙靜靜地趴在藥台上。左邊是病人的專座椅,現在卻被蒙上了薄薄的一層灰。牆角一隻隻蜷縮著的壇子裏放著初步加工的中草藥材……
病人很少嗎?怎麼這麼安靜?
凝結的空氣中傳來星星點點朱木算盤的碰撞聲,我這才發現站在藥台後的一個年級略比我大的女孩。她的胸前垂躺著一條又黑又亮的大麻花辮,身上穿著圓領的舊式旗袍,繡花紐扣如流水一般從胸間點點流淌……
“我……來看病……”我打破了沉默的空氣。
“哦,來看病的是吧,過來給我講講病情……”女孩停止敲打手中的算盤,朝我笑笑,揮揮手招呼我過去。
我真怕她像那個凶惡的醫生一樣把我趕出藥鋪,所以一直不敢把手伸過去。
“怎麼了?讓我看看就好了……”
她的聲音就像姐姐一樣溫柔,眼睛像潭水一樣清澈。於是我伸出我的手指,那團印漬變得越發綠了:“這個……洗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