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衣,裴。
送信之人不言而喻。
碧搖呈上信,笑語盈盈:“裴小侯爺對殿下真是一往情深呢。”
薄如煙揮了揮手,胭醉立即將信從碧搖的手中接了過去,她點亮了火折子,當場焚燒。
碧搖瞪圓了眼:“胭醉姐姐,你這是做什麼?”
便聞薄如煙不徐不疾出聲:“前些日子,我在宮外見到了裴小侯爺,發現他耳骨上長了一顆痣,不如之前風流倜儻,所以已經不喜歡他了。”
碧搖震驚:“啊?殿下您……”
這麼隨便的嗎?
胭醉解釋道:“自古以來耳朵代表福氣,裴小侯爺耳骨長痣,意味福薄,可不能跟咱們殿下一起,連累了殿下。”
碧搖錯愕看了看薄如煙,有些納悶,她家殿下從前有這麼信風水嗎?
不過,一個男人而已,還不值得她家殿下糾結,她隻是有些惋惜——
裴琅芝蘭玉樹一表人才,與薄如煙倒是登對。
怪隻怪,他耳骨上非要長顆痣,壞了薄如煙的眼緣。
裴琅果真福薄,沒有做駙馬的命啊!
思及此,碧搖忍不住問:“殿下,您贈裴小侯爺的定情信物,要要回來嗎?”
薄如煙凝眉沉思了幾秒,才想起前世這個時候她跟裴琅正打得火熱,把一塊上好的紫玉分為兩半,分別雕上鴛鴦的式樣,送了一塊給他。
那紫玉是罕見的佳品,玲瓏剔透色澤純粹自不必說,但……不過半塊玉玦而已,要回來作甚。
薄如煙素手弄香,神情漫不經心:“我記得過幾日是鹹寧的生辰。”
胭醉走出一步:“正是。”
薄如煙道:“那就把我那半塊玉送給她罷。”
於是,胭醉趕忙去鏡台取了那裝玉的寶盒來,那玉是紫色月牙形狀,靜靜躺在軟綢中,漂亮極了。
她拈起這塊情玉,無不嫌棄:“此玉怎配得上此盒?碧搖,去拿個普通盒子來。”
碧搖欣然:“好的胭醉姐姐。”
薄如煙彎起紅唇。
若是鹹寧郡主知道這塊玉和裴琅的玉是一對,定然一口咬死是裴琅送的。
碧搖深知鹹寧郡主和薄如煙不對付,找了隻最最粗劣的木質盒子,往上貼了賀禮的標簽。
幾日後,鹹寧郡主生辰到了,薄如煙一早攜著這木盒去赴宴。
她穿著自己最喜歡的雪色羅裙,挽著金鳳發簪,一雙百花爭豔的繡鞋,有金絲蝴蝶鑲嵌一步一顫。
而鹹寧郡主一身芙蓉色軟煙羅,香粉抹腮,口脂鮮豔,顯然盛裝打扮過。
她被京都貴女們眾星捧月,好似花叢中最美的蝴蝶。
聞得府中下人一聲“長公主殿下駕到”的高唱,鹹寧郡主回過眸,美目中升起一絲惱怒——
前幾日裴琅所說之話言猶在耳,今日她好不容易借著父親友親王的名義,將裴琅邀到府中給她慶賀,她竟不請自來。
並且,在這一刹那,所有圍在她身邊的男男女女都朝那人投去了目光,使得自己黯然失色。
而奪走旁人注意力的罪魁禍首竟款款走了她跟前來。
隻見薄如煙從袖子中掏出一隻毫不起眼的木盒,淺淺一笑:“來得匆忙,沒準備什麼好禮物,望鹹寧莫要嫌棄,年年歲歲皆如今日。”
鹹寧郡主瞧了眼這木盒,又瞧了眼薄如煙真誠的神色,忍了忍,收下,但沒好氣道:“你少在我跟前出現,我便能年年歲歲皆如今日了。”
薄如煙隻為送個禮,不想掃了人家的興,畢竟是人家生辰不是,於是笑了笑:“既如此,那我便先回宮了。”
然而,鹹寧郡主卻急急喊了一聲:“等等,你難得來一趟,不去見我父王?”
薄如煙心中一頓,唇畔勾起瀲灩弧度:“改日罷,改日我親來拜會友親皇叔。”
“你……”鹹寧郡主更氣,“你不去,父王還以為是我把你趕走的呢!”
不等薄如煙再說,她側頭叫了一聲自己的貼身侍婢,道:
“翠兒,帶長公主去書房。”
薄如煙無奈,用餘光同胭醉交流了一番,淡淡頷首:“也可。”
鹹寧郡主又命另一個侍婢跟了過去,覆耳囑咐道:“盯著她,若她撞見裴郎,立刻喚我。”
薄如煙施然走遠。
前世,薄如煙同友親王關係極好,在鹹寧郡主還未出生時,友親王將她視作親女兒看待,後來鹹寧郡主與她交惡,她便不再往友親王府走動,漸漸與友親王生疏了。
如今想想,她的所作所為實屬不該,友親王那般疼她,不知道該有多傷心呢。
隻是,還未等她達到書房,便聞得身後傳來一聲“殿下”。
薄如煙回眸,就見身著藍衣的裴琅站在桃花樹下,他今日未穿外衫,一身輕便錦袍襯得他寬臂蜂腰身姿頎長,而時值春末天氣轉熱,桃花謝得僅剩幾抹殘紅,地上卻有無數粉色落英,宛如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