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雲安初相見(一)(1 / 2)

時逾六月,江南揚州梅雨悄然而至,窗外雨幕成簾,雨中氤氳著薄薄的霧靄,綠水縈繞著朦朧的白牆,風掠槐花落於青瓦,不過一刻雨便停了,細雨順著瓦縫彙入簷角,滴滴墜入蜿蜒的小河,蕩開一圈圈水漪,猶如絲竹入耳。

雲安城君悅酒樓,倚在梨花椅上的桑筠神色慵懶,沉浸於宴酣絲竹之樂。

驀地耳畔傳來哄鬧之語,她緩緩撐開眸子。

鄰桌頗顯落魄的幾人朝小二要了一些酒食,悵然撩袍坐下,白袍上的幾隻仙鶴活靈活現,一番漾動似要活過來,赫然是禦月宗的弟子。

世間有五大宗派,分別是天玄宗,衡陽宗,無塵宗,踏雲宗和禦月宗,以斬妖除鬼為道,天玄宗開宗立派最早,多位長老羽化登仙,根基深厚最負盛名,禦月宗雖不是最晚開宗立派的,但追求超然,曆代長老疏於管教,弟子懶散,現今位於五宗最末。

彼時的天下安寧,少有妖鬼作祟,五宗在世間多被奉為傳言。

唇紅齒白的少年夾了一塊嫩白的魚肉往嘴裏塞,一臉天真地看向坐在對側的年紀稍長的男子。

“三師兄這可如何是好?我們兄弟三人不是那樹妖的對手。”

聞言那個被叫三師兄的年輕男子擰眉,緩緩伸手捂住左頰上猙獰的紅痕,半晌沒好氣道:

“能怎麼辦,那可是百年樹妖,未必真拿命去搏,我們又不是玄天宗的弟子。”

想著臉上這道疤痕他便氣不打一處來,可惡的樹妖暗中偷襲害得他的臉險些被抽爛。

玄天宗的弟子不僅劍術高超,斬妖除魔術法更是精妙絕頂,他們禦月宗望塵莫及,還是莫要湊熱鬧,省得白白搭上性命。

思及此他在心中暗暗篤定什麼,下意識點頭。

“話說最近玄天宗出了大事,三個月前清虛長老下山除妖,功德圓滿羽化登仙,不過月逾他唯一的親傳弟子打傷眾多子弟,卷著玄天法器寶貝逃了,厲掌門氣大發雷霆,率全宗之力捉拿,恨不得掘地三尺將她挖出來。”

三師兄眸中閃過一絲不屑與厭惡之色,攢眉道:“好像叫什麼桑桑筠,據說清虛長老在時此女不可一世放縱不羈,屢次放走妖物,離經叛道為玄天所不容。”

“不過她的確也是天之嬌女,去年五派的靈劍大會,在新任弟子中一舉奪得魁首,不愧是清虛長老的親傳弟子,據說容貌也是一絕。”

話音剛落,唇紅齒白的小少年頭頂冷不防腫起一個大包,火辣辣的疼痛卷走了他的癡愣樣兒。

他癟著嘴似瞪非瞪看向對側之人,委屈至極卻也不敢發火。

迎上那雙清澈而無辜的眸子,三師兄沒有絲毫心軟,厲聲嗬斥:“小師弟你想什麼呢,此女離經叛道,天理不容,休得肖想!”

小少年默默委屈垂下了頭,埋首食飯,不敢再多言一語。

教訓完師弟後,三師兄悵然飲了一口酒,約莫兩刻鍾幾人酒足飯飽後,圍著八仙桌悄聲咬耳朵,似確定某些事後齊齊頷首,背上各自的劍匆匆離下了樓,朝禦月宗的方向疾步而去。

待幾人撐傘徹底消失在煙雨朦朧的街道,桑筠收回目光,仰脖飲去杯中的清酒。

果然是禦月宗幹得出的事!

半個時辰雲銷雨霽,她悠哉遊哉從梨花椅上撐起身子,戴上黑紗冪籬,留下一錠銀子轉瞬躍下窗戶。

今日初到揚州,她便聞得城中異事,兩月以來城中莫名失蹤好幾名貌美女子,縣衙皆無從查起。直至三日前江家小姐上山祈福,馬車誤入幽深密林,一行人在同處兜兜轉轉整整一個時辰,彼時她無甚大礙,安然無虞回到江府,江家便沒將此事放在心上,但不過三日江小姐昏迷不醒,本就纖弱的身體以肉眼可見之速消瘦,藥石無用,江家老爺一籌莫展之際,無意聽及她在山中遇到的異事,於是下了懸賞令求仙人除邪祟。

恰逢禦月宗弟子在雲安城曆練,於是便有剛才酒樓那一幕。

哺時天徹底放了晴,醜時,深藍色的天幕中深嵌一彎銀月,夜幕星羅棋布。

江家東院,夜風獵獵,院中的翠竹隨風妖曳生姿,發出簌簌聲響,宛若幽怨哀曲,一股淡淡的血腥彌散於江南獨有的氣息中。

桑筠秉著氣息,闔眼斜倚在粗壯的槐枝上,驀地脖頸上月牙狀的玉墜散發陣陣銀白色的光。

祈月:“桑兒這裏除了妖氣,還有一股特別的氣息,非妖非鬼。”

聞言桑筠緩緩撐開眸子。

不知祈月是何來曆,似乎她從小便刮在脖子上,直至某日清晨醒來發現這玉墜竟能開口說話,而且唯有她聽得到,彼時以為它是山間石妖欲要歸還天地,她的師尊清虛卻說它是神器劍靈,祈月又死皮賴臉求收留,她才打消扔掉的念頭。

山間寂寞不受待見,久而久之桑筠多了位損友,也有了一把貼身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