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東宮中,豢養著一群舜國俘虜的奴隸,名喚箭奴。所謂箭奴,並非侍奉他挽弓拉箭的長隨,而是活生生的獵物。
起初隻有太子養,後來漸漸形成風氣,欽察貴族皆以圈養箭奴為榮。獨孤遙先前並未聽說過,看到那群衣不蔽體的奴隸被拴在鐵鏈上,成隊牽出,她才意識到不對,微微蹙眉:“牽出這些人來做什麼?”
“自然是用來射。”太子調整著護腕,漂亮的鳳眸噙著笑看她一眼,“東宮的箭奴不同別處,都是孤從戰場上俘虜來的,貨真價實的舜國戰士。”
他說著,便有長隨恭敬低頭上前,雙手為獨孤遙呈上長弓,“你若能射中一個,討個好彩頭,孤就原諒你。”
獨孤遙怔了一下,“可是……他們是活生生的人。”
“奴隸,就不算人了。”太子勾起薄唇,“怎麼,怕血?”
獨孤遙瞪著他,“這是濫殺無辜。”
而且他們是戰士。戰士就該死在沙場,而不是冰冷煊赫的東宮。
太子哈哈大笑起來,一把抓住獨孤遙的腕子。他俯下身,霸道的龍涎香氣將她籠罩,涼薄的氣息呼在她耳畔,呢喃道:“既然你這麼心軟,不如你替他們去當箭奴,行不行?”
獨孤遙往後撤了一步,避開他那極富侵略性的氣息,毫不猶豫道:
“可以。”
這個回答出乎太子的意料,他手上微鬆,挑眉問道:“孤的箭很有準頭,你不怕?”
獨孤遙沒回答他,隻是抓過長隨手裏的弓:“隻要殿下答應我,若是我贏了,這些箭奴都要放他們一條生路。”
“好,孤允了。”太子看了她一會兒,突然朗笑,“上馬去吧。”
親衛已經牽來兩匹馬,獨孤遙翻身躍上馬背,緊了緊長靴的係扣,衝太子揚起下巴。
此時正是午後,日光正好,仿佛流淌的金子,逆光勾勒出女孩姣好的麵容。她隻有十六歲,卻已經能看出漂亮優越的骨相,假以時日長開,那必然是豔絕京華的尤物。
看這個小姑娘明豔的容色,太子笑了笑,踩著內宦伏低的脊背上馬。
長鞭脆響,駿馬嘶鳴,獨孤遙率先跑了出去。
起初她一騎絕塵,太子明黃色的衣角在身後飛揚的塵沙中若隱若現。不斷有羽箭射過來,卻都將精度拿捏得很好,悉數擦著獨孤遙的衣角飛過,與其說是追逐,倒不如說是逗弄。
獨孤遙也察覺出了太子的心思,她鬆開馬韁,挽弓拉箭,對準太子掛在一側的箭袋,連射三箭。
箭袋應聲而落,接著被馬蹄踩碎,獨孤遙輕笑出聲,才回過身,耳畔突然傳來太子略帶遺憾的聲音:“嘖,那箭袋孤還很喜歡。”
不知何時,他竟然已經行至她的身邊。
獨孤遙一怔,這時抽刀已經來不及,情急之下,她揚鞭甩在太子的戰馬身上。
黑馬受驚長嘶,抬起前蹄。本以為太子會重心不穩,哪知他借著馬兒起躍的勢頭,突然向她探身,攬過少女嬛嬛一嫋的細腰,將她拉進自己懷裏。
獨孤遙驚呼出聲,太子在她耳畔低笑:“你這個彩頭,孤很滿意。”
她怔了一下,結結巴巴:“殿,殿下在說什麼?”
“沒什麼。”
太子聲音中的笑意愈甚,他帶著她往回走,行至那群箭奴麵前,他隨手拔劍砍斷了鐵鏈,語氣罕見的輕快,“都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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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箭奴這件事之後,太子似乎突然對獨孤遙多了些興趣,開始每天晚上來乾元殿陪她用膳。獨孤遙摸不透他在想什麼,但既然他也未再為難她,便也就如此過去了。
一日,獨孤遙一直等到酉時,桌上的飯菜換了三茬,太子都遲遲未歸。
平日用膳,太子是一定要她陪著的,他不會來,她也不敢妄動。看著更漏上漏箭的時間愈晚,她有些不安,忍不住起身往外頭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