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願至(1 / 2)

取春分製成之筆,夏至製成之墨,秋分製成之紙,冬至製成之硯,書寫未成之願,願將至。

——《異聞錄》

驟雨初歇,值守的張門房望著被暴雨煥洗一新的街景,頗為無聊地打了個哈欠。然而時值仲夏,盡管下了暴雨,卻還是帶了一股夏日獨有的悶熱,熱得叫人連偷偷打個盹的心情都沒有。

“吱呀--”

街對麵葉府的門開了,張門房眯眼望去,隻見幾個小廝搬來了梯子,在大門前掛上了兩盞白燈籠,他立馬精神起來,忙推了推另一個門房。

“哎,老夏。這葉府是哪位主子去了?”

“這你都不知道?哦,我想起來了,你最近剛從鄉下回來。”夏門房也往葉府瞧了幾眼,這才回答了張門房的問題,“我昨兒個聽他們家的小廝說,他們府上嫡出的小姐感染了風寒,沒有挺過去。”

“是個小姐啊?”這八卦叫張門房大失所望,“死了個女的還要往大門掛燈籠?嘖嘖嘖,這葉府可真有錢。”

那夏門房白了他一眼,並不搭話,心說,這葉府可是合州城有名的豪富之家,人家家裏的嫡女,金尊玉貴地養大,可受寵了,兩盞白燈籠就叫你吃味?嘁,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把女孩當賠錢貨呢?

“哎你知道嗎?這兩天城南那地兒啊,來了個瘋子。”那張門房對夏門房的白眼不以為意,轉而說起了旁的話題,“我昨天回來時就撞上了,可惜了,那麼大一個小子,怎麼就瘋了呢?”

“前天我剛去城南,沒看見啊。打哪兒來的?”夏門房也來了興趣,問道,“怎麼個瘋法?”

“誰也不知道這瘋子從哪兒冒出來的,依我看哪,就是被那些守城門的兵痞當成乞丐給放進來了。”張門房嗤之以鼻,“他逢人就問,風居住在哪裏,他要去找風,這旁人跟他解釋他也不聽,翻來覆去就這兩句話。”

他想到昨日的場景,嗤嗤發笑,“你聽聽這話,不瘋的人也問不出來呀!要我說,風住天上呢!他還能上天不成?”說到這兒他又歎息了幾聲,“可憐他父母咯,這麼大一個兒子,這就瘋了。”

夏門房情知他是因為自己多年求子無果從而物傷其類,不然,這人嘴裏就沒句好話,隻敷衍到,“嗯嗯,確實可惜了。”

“是吧?”張門房沒歎息幾聲就故態複萌,開始抱怨,“要我說,那些士兵就該把那瘋子趕出去,誰知道這瘋子傷不傷人那!他們平時就知道欺軟怕硬,一個個拿鼻孔看人,一遇到正事就這般無用……”

被兩個門房討論的瘋子此刻正遊蕩在合州城的城南,隻見他蓬頭垢麵,衣服也破爛髒汙,裸露的皮膚上全是黑灰,見不到一點原來的膚色,叫人見了就直皺眉頭,想捂鼻遠離。瘋子身量矮小,應該還是個少年人,走路卻含胸駝背的,顯得整個人畏畏縮縮。

他就這樣遊走在被暴雨衝洗過的街道上,每看到一個獨行的路人,他都會撲上去,惹得人紛紛避開他行走,但他也毫不在意,或者說,他壓根沒有意識到旁人對他的厭惡,隻用那雙發紅的眼睛盯著路人,神情中帶著些許瘋狂,嘴裏發出撕扯破布那般刺耳的聲音,連聲追問到:

“你知道,風居住的地方嗎?”

——

“吾之願,尋人。——合州城,葉青青。”

一行墨字淩空漂浮,水亮的墨色在筆畫間行走,在這方罕有人至的冰雪世界中,雪花紛紛揚揚地灑下,徑直從墨字中穿行而過,看起來詭異非常。

卻見一道靈光飛向那行墨字,原來,那行墨字前還站著一個人!隻是她一身白衣,膚白勝雪,青絲也全被飄灑的雪花覆蓋住,融在皚皚白雪中,叫人難以分辨。

靈光拂去了墨字,石願鼻間傳來一股濃鬱的香甜的味道,是份上等的食物,值得一去。心裏做了決定,她立刻掐訣而起,轉瞬便沒了蹤跡。

……

今歲的冬日格外冷,畢竟,連少見雪的江南,冬至過後都開始下起了雪。石願行走在舟山城的長街上,街上沒有被仆役清掃過的地方還有著一層厚厚的雪,踩起來沙沙作響,四下寂寥無人,冬日嘛,人族多在家貓冬,鮮少有人出來閑逛。

她是從南城門進來的,而此行的目的地卻在城西,因而有一段距離好走。

白衣女子獨身行走在城中,偶有路過的行人,都會向她投來好奇的目光。等石願路過一處客棧時,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句小聲的嘀咕:“她不冷嗎?”是那在客棧大堂的店小二看到了她後的自言自語。

石願聞言,低頭打量了下自己的裝扮,唔,一襲白色衣裙,看起來頗像絲綢的材質,看著就不怎麼保暖,而且與其他冬日為保暖而將自己打扮得臃腫的人不同,她身上穿著的衣物並不多,越發顯得她身形窈窕,感覺上至多能度過個秋日,在這皚皚白雪的映襯下,一看就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