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離開後不久,我突然想到一個地方,是二樓盡頭的一間小屋,那裏專門存放著姑娘們暫時不合身等著再改的衣服。一般沒有人會在乎所謂的再改,早買了新的,但下人卻也不會丟了這些衣服,生怕誰回頭找不到了擔了責任。
蜻蜓的箱子沒有上鎖,我翻了一會兒,終於在快翻到箱底時找到了那件衣服,那件繡滿了玉蘭花的衣服。
在這地方的箱子或多或少都蒙了一些灰,唯獨這個箱子未見灰塵,可見經常有人翻動。蜻蜓將此物藏得隱藏,現在看來,是搬石砸腳了。
我沒有把衣服放回原處,而是帶著它找到了顧雲。我把簪花和衣服上的圖案進行了比對,無論是繪畫手法還是圖案造型,皆出自一人之手。顧雲也查出了墨柳和蕊紅的死因,她們是被吸了腦髓,敗血而亡。
“脖子上的傷口是凶手做出的假象,其實是沿著後頸,吸食了她們的腦髓。”顧雲說。
我說:“腦髓被吸走的人不會直接斃命,像一點點被抽幹水分的花,從根裏失去生命,枯敗凋謝。最痛苦的卻是,看著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無能為力,想要叫喊救命都做不到,一點一滴慢慢流失知覺,直到死去。”
顧雲皺了皺眉說:“你的比喻確實很痛苦。”
“不是比喻,”我將東西拿出來遞給他說,“凶手可能就是一個玉蘭花妖。”
顧雲看著圖紙和衣服說:“我沒有感到妖氣,應該隻是習了魔族道術的人。”
“是人,就看你查不查得出,是妖,就看我捉不捉的住。”我輕哼一聲道。
“好,”顧雲笑著說,“但是時間緊迫,照死亡相隔的時間來看,凶手應該在兩日內就會有下一步行動了。如此兩天時間可夠你捉妖?”
“明日一早,我便請這花妖現形。”
我將衣服照樣畫下,和圖紙一起給了顧雲,自己拿了原物返回挽鳳閣。又在距離鳳娘房間五尺開外的地方做了個形似蕊紅的假人,等到二樓同一地方的燭光亮起,假人的倒影便會出現在鳳娘的窗上,引起騷動。可等我點好蠟燭,打出假人陰影的時候,鳳娘那兒卻沒什麼反應。我隻好求助水息,讓她假裝看到了蕊紅的冤魂,引起眾人的注意。
當眾人在水息的尖叫下,跑到她屋裏去的時候,我在後院,蕊紅死去的地方,把玉蘭花服一拋,將它定在半空中。然後騰身而起,落下時腳尖輕點地上的磚塊。
如此反複,點到最後一塊時,先前點過的磚處升處道道紅光,片刻間交彙成一個圖形。
我設好法陣,默念口訣,半空中的花衣頓時像被無形之力撕扯,碎成片片,落在法陣上,法陣圖泛著紅光迅速轉動起來,把那些布料連同周圍流動的空氣如生生吃了一般化進陣裏。
此妖若要命,今夜必來,現在我要做的便是守株待兔。
我回房躺在床上,然而等到的結果,卻與預想的大相徑庭。這一長夜,風平浪靜。我看著黎明靜靜地到來,不知道顧雲那邊是否找到了線索,又或是和我一般徒勞無功。
有人敲門,未應而開。本以為是水息,沒想到走進來的竟是蜻蜓,她沒有上妝,穿了一身白衣,素著一張臉,發間一朵玉蘭含苞待放。
我看著她沒有說話,她卻突然對我笑了起來,一笑嘴角便有血留下。我衝上前運氣護住她的心脈,但氣息遊走一周,驚訝地發現蜻蜓沒有心脈。
世上不存在沒有心脈的活人,蜻蜓,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