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天河馬上精神起來。
“我想回家!”他並不等鍾妙拒絕,急急又補上一句,“我是河西鄭家的二公子,如您送我回府,鄭家必銘記您的大恩!”
鍾妙搖頭:“我並不建議你直接回家,你被運來的途中定然不止經一道手,今日我殺了這魔修,日後難免會有藏在暗處的找來尋仇。”
“但……”
“如果你願意,我可為你尋一去處落腳,如此修煉些時日,再出門也好自保。”
修仙!鄭天河以前也見過些修道中人,那是皇室都奉為上賓的仙人。他心中一動:“當然是願意的!隻是不知要修煉幾年?”
鍾妙回想起自己揍過的那些名門子弟:“十年?或者二十年?修真無歲月,我也並不確定。”
鍾妙說得已是相當樂觀,事實上倘若根骨不行,在宗門老死也未能築基的大有人在,鄭天河的神色卻瞬間黯淡了。
“謝過仙長好意,隻十年二十年對凡人實在太長,”他眼中掙紮不過片刻,“天河尚有父母,不忍離家。”
鄭天河拒絕得果斷,又偷偷窺視著怕冒犯了仙人。鍾妙卻並不很在意,反為這果斷對他高看一二。
鍾妙伸手摸出柄袖珍小劍遞給他:“你有決斷便好,回家後將這小劍暗中埋於大門基座下,全府須閉門三日不得外出。”
鄭天河歡天喜地地接了,緊緊揣在懷裏,笑得快咧到耳後根去。鍾妙嫌他傷眼,轉頭看向顧昭:“那麼,你有什麼想法。”
顧昭怔怔看著她。
他原以為這修士會將自己擄回去,畢竟之前那老道就是這德行,但見她輕鬆就答應了放鄭天河回家,想來並不缺什麼童男童女。
話雖如此,顧昭心下猶豫一二,仍是不敢輕信。
他打小在王府做工,大了又一路逃亡,命運從來由不得他,鄭小少爺能理直氣壯要回家,而他隻是蓬被風吹弄的野草,以至終於有人問問他的意願,他卻找不出一條像樣的選項。
白衣劍修溫和地注視著他。
顧昭嘴唇開合幾次,最終隻是垂了眼低聲道:“小子並無什麼別的去處,也不願叨擾貴府清淨,如您方便,隨便找個城鎮將小子放下就是。”
鍾妙點點頭,同樣伸手掏了樣東西出來,看上去像是枚什麼動物的牙,用黃絨繩吊著。
顧昭知道這是能保命的東西,猶豫片刻還是戴在了頸上。冰涼獸牙觸體生溫,激得他小小一哆嗦。
見兩人都已選好去處,鍾妙拍拍手:“很好,如此一來,隻差一件事便可了結。”
她在兩人的注視中並指一揮,憑空風聲起。
起初不過一枚秋葉墜落,轉瞬間卻卷雲摧雪般向前湧去,叢叢樹冠被拉出一道極長的呼嘯,眨眼便擊中了花樓。
靈力與魔力的撕扯不過片刻,一聲極沉的悶響溯著大地傳來,花樓層層崩裂,法陣摧毀引發大火,各色流光撞擊在靈力織就的大網,一時間赤橙黃綠好不熱鬧,直叫兩個孩子看呆了眼。
年輕劍修仍懶洋洋倚在樹上,仿佛方才這驚天一指不過是隨手揮去眼前的飛蟲。
不錯,她心中暗爽,這才是小孩看到修士的正常反應,方才一個個喊著不修仙的真是無趣透了。
鍾妙在放焰火一途上頗有些造詣,見倆小孩愛看,索性又搓了幾個訣。
紅的鳳凰,金的飛龍,綠的孔雀一招搖,後頭綴條銀鯉。她放得愉快,眉眼彎彎,嘴上念著:“怎麼樣,是不是從未見過,各位看得滿意,不如……”
鍾妙輕笑一聲回過神來:“不如就此啟程?時候也不早了。”
河西鄭家並不難找,向東市一問,遠遠就能見著府邸繁複的屋簷。鍾妙無意在人前現身,望見鄭天河平安進門便轉身離開。
安置顧昭倒費了點力氣,小孩看上去悶聲不響,實則倔得要命,不知怎的對修士似乎很是反感,對鍾妙說的話半點不信,收銀錢時倒是利落。
狡黠多疑,又很分得清利害,叫鍾妙想起草原上的小狼崽子。
待顧昭也安全抵達人煙密集的村莊,天色已晚。鍾妙藏在樹叢間尾隨了一路,起身時隻覺渾身骨頭都僵了,需得好好打一場才能鬆快鬆快。
劍修抬頭觀了觀天色,所謂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此時去找人麻煩,正正合適。她掏出個漆黑的乾坤袋伸手摸索,沒多時抽出根骨釘。
這可不就碰巧了。
鍾妙挑眉一笑,縱身向西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