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把喬麥從睡夢中驚醒,她揉揉眼睛拉開窗簾一看,天才蒙蒙亮,是隔壁李嬸子家在放鞭炮,昨晚聽說李嬸子家今天要蓋新房起地基,按照村裏習俗,看好吉時,動第一鍁土的時候,是要放炮的。

喬麥躺在床上,想起昨天她已經考試完了,再沒了機會繼續上學,未來何去何從一點底都沒有,不由得泛起一股苦澀。

家裏窮,三個孩子,她是老大,弟弟妹妹還年幼,爸爸是泥瓦匠,農忙時種田,平時去幫人建房子賺點錢,媽媽料理家事和莊稼,家裏人多地少,每年種的糧食都不夠一家人吃,供幾個孩子讀書,實在吃力。

爸媽早已商量好,等她讀完初中。就讓她去打工,供弟妹上學,補貼家用。

她覺得自己考得很好,考上一中(縣城最好的中學)也沒問題,但她看著爸媽憔悴的臉,不敢爭取什麼。

胡思亂想著,也睡不著了,便索性穿衣起床,去井邊打水準備做早飯。

說是井,其實是從山裏流下的泉水,村民們用竹子掏空裏麵的節,架成水管引水到平坦的地方,用幾個大石頭砌個井台子,喝水都是把水桶擺在竹管下接,永遠都是幹淨清甜的活泉水,喬麥用手接水洗了一把臉,提了兩桶水往家裏走。

她雖是農家女,但平時在學校寄宿,也沒幹什麼體力活,加上瘦小,手腕沒力氣,滿滿兩桶水提不起來,她隻得又倒掉一些,還是提不起來,又倒。

“我幫你提吧。”一個幹淨清爽的聲音響起,喬麥嚇一跳,抬頭一看,隻見眼前站著一個穿一身運動服的少年,高高的個子,脊背挺直,白皙的皮膚,清澈的眸子,笑著看著她,一口牙齒潔白整齊。對她伸出了修長的手。

喬麥的臉刷地感覺燙了起來,心跳也快了幾分,她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孩子。他的笑,比春天的太陽還明媚幾分。

在她愣神的功夫,少年已經拎起她的水桶,“你家是哪戶?”喬麥這才在前麵引路。

放下水桶,少年笑著說,“姑姑家建房子,讓我過來幫忙挑挑磚頭打打雜什麼的。”

喬麥才知道這個好看的少年是李嬸子娘家侄兒,之前從沒見過。她微笑著道謝。趕緊進了屋,失學的陰霾似乎都散去了很多,對接下來這個暑假有了隱隱的期待。

喬麥家和李嬸子家就一牆之隔,鄰裏關係很和睦,她家前院寬廣,便給李嬸子家堆放磚和水泥,李嬸子侄兒每天來挑磚去屋場,喬麥不大出屋子,隔著窗戶,她經常能看到那個挑著擔子的少年來來回回。

這天喬麥正燒鍋做午飯,廚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滿身灰塵的少年站在門口,笑著說“我很渴,姑姑家茶剛燒開,來你這裏討口涼水喝。”喬麥隻覺得被他明晃晃的笑容晃花了眼,幾天時間,男孩白皙的皮膚被曬黑了不少,卻增添了一種健康陽光的魅力,額頭上,手臂上大顆的汗珠在滾落。喬麥起身,去為他倒了杯涼開水,他一口氣喝了個見底。

“謝謝,對了,怎麼從來不見你出門,我叫李牧,你叫我阿牧就好,問了姑姑,知道你叫喬麥。”喬麥一時有點手足無措,李牧又笑著說,“以後我能經常來你家喝茶嗎,小麥?”喬麥抿著嘴笑了下,點了點頭。

從這天之後,喬麥每天早上起床便燒一大鍋開水涼著,裏麵還放上兩片薄荷,解渴解暑。

李牧果然每天都來喝茶,跟她聊會兒天,大部分時候是他在說,她在聽。

七月中的晚上,月光很好,喬麥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裏納涼,李牧走了過來,光著膀子,上衣抱在懷裏,鼓鼓囊囊兜了一堆什麼東西,走到她麵前,“小麥,去拿個籃子來,你不是想吃李子嗎,姑姑家李子樹上結了很多,有些已經黃了,給你摘了點兒。有點酸,別一次吃多了。”喬麥詫異了下,白天和妹妹在自家李子樹下說今年怎麼沒結果,好遺憾沒李子吃,他聽到啦?心裏頭有點感動,趕緊拿來籃子接了過來。少年又套上衣服,看著她,笑容像浸透了月光。

“聽說你要去打工了?”李牧在她身邊坐下。

“嗯嗯。”喬麥有點難為情。

“你還想上學嗎?”

“不…想。”喬麥有點艱難的說。

“是不是學費有困難,如果不用擔心學費,就不用去打工了吧?”

喬麥看著他認真而關切的眼神,心裏湧起一股又酸澀又難堪的複雜情緒。

她咬了咬嘴唇,低下頭沒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