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26日,陰曆臘月二十九,我買了些禮品去看於老師。
我們說了會兒話,我給她講了學校的事,也講了我好心幫助同學,卻被同學陷害的故事。
於老師笑了,說大學就是個小社會,要學會處理各種關係。有些人值得幫,可以幫,但也有界限和分寸。而對那種習慣了索取,不知道感恩的人,拔一毛而利天下亦不為也。
“我看你愛心太多,有些泛濫啊。”於老師調侃道,“我理解你想幫別人的心情,也想給你表現的機會。這樣,過幾天學生返校,你給我們班的孩子科普一下怎麼預防抑鬱症怎麼樣?”
之後於老師不顧我的反對,三言兩語敲定了2月6日上午9點,學生返校的時候,讓我去她的新班級上一節心理健康課。
拒絕的話,都被她微笑著攔了回來。
“別怕!”
“別謙虛!”
“本來就沒指望你有多高的水平。”
“鍛煉一下!”
回家的路上,拿著於老師給的,同樣推拒不得的紅包,我笑了笑,我需要和於老師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啊!
2017年2月6日上午9點,我坐在熟悉而又陌生的教室感慨萬千,僅僅半年,教學樓依舊,教室依舊,而我想進學校,卻需要登記了。
於老師處理了一些班級事務,之後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我,然後就把我“請”到了講台上。
我手扶講台,點頭致意,道:“各位學弟學妹,你們好!我知道你們現在很困惑,哪裏來的這個一個莫名其妙的人,來做這麼莫名其妙的事。不過既然這事注定要發生,你們也反抗不了,所以我希望接下來的半小時左右的時間我們能相處愉快。”
“首先,請大家給點掌聲。”我停頓一下,等掌聲,聽掌聲稀稀拉拉響起又停下,我得寸進尺道:“能不能再熱情點,畢竟這是我得抑鬱症以來,第一次主動站在這麼多人麵前。”
掌聲稍稍熱烈了些,我微笑點頭,目光在每一張麵龐上掠過:
“再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薑緋染,是於老師以前的學生,你們的學姐,一年多前我得了抑鬱症,八個月前我參加了高考,考得一般吧,但畢竟沒影響前程,所以於老師讓我來傳授一下經驗,科普一下抑鬱症的知識。
其實這件事做起來很不討喜。如果我真來給你們科普,告訴你們:
全球有3億多抑鬱症患者,目前中國的抑鬱症患者有5400萬。近20年來,中國的抑鬱症發病率上升了8-10倍,中國兒童自殺率世界第一,每年因抑鬱症自殺的青少年有10萬,而且還有數十萬自殺未遂……
我估計我這樣講,大家一定煩死了,因為這些知識考試不考,你們就沒興趣知道。因為累,你們已經失去了該有的活力和好奇心。
不過,我是什麼樣的人呢?一件事我要麼不做,要做就得做好。我不希望我準備好幾天的東西你們都當作耳旁風,所以現在提問。”我放慢語速,重複道:“提問,中國有多少抑鬱症患者,每年自殺的人數有多少?”台下一片雞飛狗跳,昏昏欲睡的同學立刻被我嚇醒了。
我轉身,在黑板上寫下5400萬和10萬兩個數字。然後仿佛忘了提問這回事,又接著講:
“全球抑鬱症的患病率大概是二十分之一,而學生的抑鬱比例更高,這個班級現在有50來個人,應該有幾個人有病症才對,現在你們大家相互打量一下,你們覺得能把生病的同學找出來嗎?”
講台下無人回話,我又道:“找不出來,是嗎?”
一兩聲微弱的回答說是。
“為什麼找不出來呢?因為抑鬱症非常隱蔽,它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內裏你已經被腐蝕得千瘡百孔,但奇異的是,你還能保持著人的形狀,行動如常。其實很多人得了抑鬱症,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的症狀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怎麼求救。這就導致了抑鬱症與高發病率不相配的低辨識率和低就診率。
而且,因為人們對抑鬱症了解不多且存在很多誤解,社會上存在對抑鬱症的汙名化的現象,所以生病的學生和家長有很深的病恥感,生病了也不願告訴別人……”
之後,我在黑板上寫下了周南的幾句詩:
隻淋濕我一個人靈魂的雨,
和照耀你的陽光在同一方天地。
我戴著沉重的自罪的枷,
獨自承受滅頂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