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太子無命(1 / 2)

第二日,天臨城的雨淅淅瀝瀝下了許久後終於停了,烏雲沉沉地壓在天臨城上方,遠處山的輪廓泛著白,濕意濃濃淡淡地逸散,漂浮在這天地間。

肖明翊捏著湯匙,不緊不慢地舀了一勺粥放入嘴中,淡而無味,沒滋沒味地吃了幾口後,他就將湯匙擱下了。那碗粥放涼了,他也沒再動過。

侍衛延去衿快步從外麵走來,見到肖明翊端坐在食案前,立馬上前躬身行禮道:“丞相,太子殿下遞了詔令公文,請幾位家主前去東宮議事。”

皇太子姒無命一向不喜他們這些門閥世家,像這樣的傳召是少之又少的,但是今天一反常態,還特地派了人來,隻有一種可能,宮裏那位恐怕時日無多了。

肖明翊掀起眼皮瞧了瞧這位風塵仆仆的侍衛長,他衣角處還帶了些泥點子,看來是較為緊急的詔令了。他隨口問道:“嗯,曉得了。外麵的雨停了幾個時辰了?”

肖明翊並未讓他起身,延去衿便一直維持著行禮的動作,聽聞此言,他愣了愣,但還是恭敬回答道:“稟丞相,停了有三個時辰了。”

“勞煩延大人了。”肖明翊起身回禮道。

延去衿這才起身,微微回了一禮後,便匆匆離去了。

肖明翊吩咐人備好車馬,臨行前,他抬首看了看重雲如蓋的天空,淡淡吩咐下去:“把傘帶上,這雨還得下。”

如今能夠有資格在這天臨城,天子腳下紮根的家族,也就肖、薑、南宮和袁氏這四大家。因著祖輩賺來這份光前裕後的基業,四大家的子弟們在朝上多少擔著些名頭職位。

肖明翊自小便能識文斷字,六歲就能辨弦音,十二歲隨先父出入鳳閣蘭台,十五歲時一書治國十策驚動朝野,隨即便被順啟帝破格擢拔為丞相,一時間風頭正盛,無人能比。袁家掌握天下水路樞紐要道,甚至連漕運都掌握在了手中,除卻漕運總督這個官職外,袁家還是富甲一方的巨商。就連薑家那個無所事事,蠢頭蠢腦的家主都能撈個大將軍的虛銜當當。

可是天下又何止他們四大家族呢?門閥世家千千萬萬,這些世家子猶如依附在大夏朝身上的水蛭,他們壟斷權力、財富、土地,將平民和奴隸的命當作草芥。世家又能風光多久呢?

唯他南宮家肖明翊睜開雙眼,馬車四平八穩地行駛在寬闊的道路上,唯他南宮家,屢屢拒絕征召出仕,整天窩在府邸中舞文弄墨,倒是落了個不圖名利的清貴好名聲。

不出意外,肖明翊在宮外和南宮玥狹路相逢了。他們南宮家的子弟們皆一身素白暗雲紋袍,但是南宮玥並沒有泯然眾人矣,他身材頎長,風度翩翩,這身白衣被他穿在身上,竟有幾分輕雲蔽月、流風回雪之意。

南宮玥施施然行了一個平輩之間的拜禮,朗然開口道:“肖大人安。”

肖明翊盯著南宮玥的白衣出神,突然想到肖林風在時,曾嘲笑他們南宮家的弟子都是白斬雞。不知怎的,唇邊的笑就這麼蕩漾開來:“南宮家主,你也安。”說罷,便回了一禮。

南宮家和肖家一項不怎麼對付,兩人站得也不是太近,可是南宮玥就是察覺到了那人的笑。兩人就這般站在宮門前等著宮人前去通報傳信。袁家家主離開天臨城奉命南下去做一筆生意,薑家的紈絝家主稱病已經有半月沒有上朝,現如今隻有他們二人。

順啟帝年輕時掃滅邊沙十二部,統一海內,蕩盡大夏國內魑魅,方才能有如今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景象。早些年他四處征戰,鮮少待在天臨城內,後宮也隻有一後一妃,子嗣一脈更是單薄可憐,順啟帝老來就得了他真麼一個兒子,除此之外,姒無命還有一個皇叔在天井關鎮守,已經多年未回天臨城。萬一山陵崩,姒無命便是板上釘釘的皇帝。

姒無命這幾日來一直呆在宮內侍疾,衣不解帶,可謂是異常辛苦。褐色的藥汁撒了些許在衣袍上,因為是玄色繡金蟒的衣袍,所以看不大出來,隻能隱隱約約聞到一些藥苦味,他趕來得急,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眾人就在順啟帝寢宮的偏殿內相見,從太子的麵龐上看不出什麼神情,他說話速度極慢,帶著幾分矜貴慵懶:“父皇也就這幾天了。”

肖明翊連忙拱手俯首道:“聖人雄才偉略,經天緯地,功德無量,自有天道庇佑,定會如日之恒,如月之升,如南山之壽,長命百歲的。”

南宮玥:真是個人精啊。

姒無命嘴角挽起一個漫不經心的笑來:“肖相倒是會說話,隻不過孤今日叫兩位家主來,可不是要聽這些好聽話的。”姒無命轉身看向窗外遠處,天邊雲迷霧鎖,突然,一道雷光裂過,劃破了天空的寂靜,整座宮殿霎時間被照的雪亮,正映著姒無命的雪白的臉,白得冰消玉碎。

雨如根根銀劍疾馳而下,狂猛暴戾地射向每個角落。

陣陣鍾聲從深宮處傳來,渾厚的鍾聲傳遍整座皇宮,震得人心神發聵。他們突然意識到,順啟帝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