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城是秦國的都城,是所有人都向往的富庶之地。
巍峨的城門上,象征強秦的旗幟在寒風中飄揚,前來遊曆的人看著繁華的秦都,一臉雀躍,恨不得越過長長的車馬,一下子飛入城中,見識秦國的繁華。
可今天入城之人再心急也隻能等在長長的隊伍後麵,因為今天是秦國和周邊各國締結盟約的日子,也是各國王子和王女們進京為質的日子。
自從天子死後,皇室式微,禮崩樂壞,諸侯國紛紛擁兵而起,自立為王,如今實力最強的,當屬秦國。秦王一聲令下,諸侯國不得不獻上自己的王子、王女留秦作為人質,以獲取喘息的機會。
城門大開,身著甲胄的禁衛軍列在兩旁,盤查各國魚貫入城的車隊。而在隊伍中間,楚國的車隊突然停住了腳步。
“嚴將軍,瑤姬突然昏迷不醒,您快去看看吧。”從馬車裏鑽出一個圓臉侍女,一臉焦灼。
嚴正眉頭一皺,心道即將入城,絕不能在這節骨眼兒上出事,拿起長刀,嘴裏罵罵咧咧朝裏走去,“又有什麼事——”
突然,聲音戛然而止,一個尖銳的東西抵在他的脖頸前,似乎下一秒就要插進去。
“別動!”
沙啞的聲音傳來,循聲看去,是一個穿著深紅色的宮裝的大美人,“她”攥著一根精致的玉簪,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滿是羞惱。
沒了簪子綰發,烏黑的秀發順著一側蜿蜒而下,襯的一張小臉更白皙嫩滑。
可此時嚴正無心欣賞美色,急忙說道:“有話好好說,大可不必——”
話音未落,他突然暴起,迅速逼近,抽出長刀刺去。可對方動作更快,見勢不對,手下用力狠狠往裏一紮——鮮血密密麻麻地滲出來,流滿脖頸,濕透了前襟。
“你——你做了什麼?”嚴正一摸脖子,看著手中黑色的血,不可置信地叫道。
“斷腸水,中毒者血液發黑,六個時辰無解藥便會全身潰爛而亡。”大美人聲音軟糯,說出的話卻十分狠毒,“現在能好好說話了麼,嚴將軍?”
眼見脖子的血越流越多,黑的發紫,嚴正這次終於慌了,開始求饒:“三王子,下臣一時糊塗,您就高抬貴手,饒了我吧。”
他為何稱呼這個宮裝美人為王子?仔細一看,“她”的脖頸有一個細小的凸起,“她”竟然是個少年!
“說吧,究竟怎麼回事?王姐在哪裏?”少年從懷裏抽出錦帕,一根一根擦拭染血的手指,擦了三四遍,等到五指恢複白皙,嫌棄地把手帕丟了出去。
這個少年,就是楚國三王子楚映之。至於為何女裝出現在這裏,他狠狠瞪了男人一眼,等他開口。
這次秦國下令進獻質子,父王那個老糊塗,居然讓王姐去伺候年邁的秦王?!他怒不可遏,前去找父王理論,卻被打了出來。嬌生慣養十餘年的他怎麼受得了?回去就發起了高熱,他隱約記得王姐來看過他,喂他喝了水,不知道又說了什麼,然後意識越來越模糊……
醒來後就在馬車裏,穿著厚厚的宮裝,身邊人都叫他“瑤姬”,瑤姬?那不是王姐嗎?我不是!他想開口,卻做不到,因為被下了迷藥,每天神智不清,直到將要抵達邑城,嚴正給他減少了劑量,他才有機會買通了隨行侍女流螢,於是就有了剛才那一幕。
“這都是瑤姬的主意,下臣隻是聽命辦事,與我無關啊……”嚴正哀嚎。
“一派胡言!還不說實話?真以為我不敢殺你?!”楚映之聽後,氣的臉都紅了,一腳踹在嚴正的心窩裏,他平生最聽不得別人說汙蔑王姐,因為,他是王姐瑤姬一手養大的。
他母親是名動楚國的舞姬,因長相貌美,被楚王納入深宮。可惜紅顏薄命,生下他之後便去了,好色的父王沒兩年就把他拋到了腦後。因為母親生前獨得恩寵,他又長相肖母,於是就成了那些不得寵宮妃的出氣筒。宮裏人貫會捧高踩低,連仆役都想欺負他,七歲那年,他拚死宰了兩個想占他便宜的侍從,原以為會受到懲罰,沒想到此事驚動了王後的女兒,他的王姐,楚瑤。
“你來抓我的嗎?”看著眼前衣著華貴的少女,再看看自己滿身麻衣,他忍不住往後退。
“你是我弟弟,我是來保護你的。”少女笑了笑,毫不嫌棄地抓起他沾滿血和泥土的手,替他擦幹淨,一步一步走出了那個冰冷的宮殿。
從此以後,生活翻天覆地,有了柔軟的錦被,美味的食物,有先生教他讀書,明事理……生生把一個小可憐兒養成了真正嬌生慣養的王子,所以他最在乎的人,不是父王,而是他的王姐,楚瑤。
王姐溫柔賢惠,又對他疼愛異常,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況且,就算她真的有這個想法,大可不必這麼麻煩,隻要她提出來,他絕對不會拒絕,畢竟……他隻有王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