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玥是從江照卿的病床上醒來的。
室內寂靜,隻剩她一個人。
身下是陌生的柔軟和煦。她抬手揉了揉額頭,有些恍惚,記憶短暫的錯亂,隻記得昨晚誤入了江照卿的病房,之後就在一張堅硬的木板床上睡過去了。
文玥下意識看向身下的被褥,這是江照卿的床,她又扭頭看向身側那張隻剩床墊的病床,眼中不禁湧出疑惑,昨晚明明是睡到那的,怎麼會換到這邊來了?
他呢?
常年生存在充滿威脅的環境裏,讓文玥對周遭一切環境都充滿了不安感,盡管已經逃離了劉家母子的監控,文玥還是不能安下心來休息。她顧不得依舊帶著疲憊的身體,起身從床上下來,趁著沒人,準備離開。
窗簾半開著,隻有早晨的陽光從縫隙裏透進些許,屋子裏昏沉晦暗。
“哢”的一聲開門聲傳來,房門被人從外麵打開,文玥條件反射般雙手抱頭,向後退去,麵色驚恐的躲在床後。
那一瞬間,文玥腦海中一下子跳出多年前劉老太帶人跑到村小學來抓她的畫麵。
江照卿拎了兩袋早餐進門後,就看到了這樣一副場景,瘦弱的女人瑟縮在床後,身體瑟瑟發抖,就像一隻受驚的小獸,雙眼緊閉,死咬著下唇,輕顫的睫毛像兩隻翩然的蝴蝶。
那一瞬間,江照卿有些恍惚,仿佛透過麵前這個女人,重新回到了過去昏沉陰暗的年少歲月。
在異國他鄉,入目的盡是擁擠破敗的房屋,髒亂吵鬧的環境。
目光冷酷的少年在結束了一次街頭鬥毆後,帶著滿身血氣回到家中,手中拎著搶來的食物,他輕輕的將它放到桌上,麵色如常的收拾好剛被母親砸爛的東西,越過丟了滿地的衣服,他輕聲推開臥室的門,看見床邊的女人雙手抱膝坐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叫喊聲,身體隨之不住的顫抖。
江照卿在母親身旁站了很久,許多年後他總是回想起當時的情況,或許該蹲下身抱抱她,但他最終還是放棄了,說不清是不敢還是不想,但最後隻是垂手站在一邊,再沒有任何動作。
室內寂靜,文玥抑製不住的喘息聲顯得那樣清晰。
江照卿放下剛買的粥和包子,緩步走近文玥,最後停在她麵前,蹲下身子。
“別怕。”
輕輕吐出兩個字,江照卿抬手撫向對方的頭頂,大拇指在眉骨處輕柔的摩挲。
“不要怕,我會保護你,我會一直陪著你……”江照卿眸光幽深,仿佛陷入了某個回憶,冷峻的麵容浮上幾縷柔軟。
晨光透進窗簾縫隙,剛好照在江照卿的眉眼處,文玥一抬頭,就看見了那雙琥珀般的眸子,明亮耀眼。
她看著這雙眼睛感到許久未有的熟悉親切,她已經很久沒有被這樣的目光注視了,在這樣的眼神中,她意識到自己是個有感情有意識的人,而不是劉家莊人們眼中的瘋媳婦,那些人用戲謔調侃的眼神圍住她,像在看一隻垂死掙紮的牲畜,隻等她耗盡最後一絲力氣,倒地後任人宰割。
感受到手下的戰栗漸漸回歸平靜,江照卿收回手,思緒也從回憶中抽離出來,眼中的神色一一斂去:“我買了飯,一會吃過飯我讓人送你回家。”
文玥頓覺遭到當頭一棒,她搖搖頭,語氣堅決:“我不走!”
反正文玥在他眼裏已經是個精神不正常的女人,再借著瘋勁耍點脾氣也是正常的。
就這樣,文玥又賴在醫院待了兩天,期間江照卿沒再提出讓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