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汴京,知了蟬鳴,聲聲作響,日頭高照,這般暑熱的天,一切都仿佛凝滯了一般。
禦史中丞,梁府中,阿顏瞅準時機,三步一回頭,顧不得從額頭滴落至眼角的汗水,隻一心朝著大門外跑去,眼看著後頭的追她的人離她愈來愈近,阿顏更是加大了步幅。
轉角處,阿顏往後一轉頭,隨後意料之中地撞上了一個男人的胸膛。
這一下饒是有所準備,也得裝成意料之外,況且這一下也著實是重了一些,再加上一個男子相較於她高峻不少,她愣是被撞倒在地。
倒地的一瞬間,阿顏用手掌支撐住地麵,才不至於讓自己的尾椎骨遭殃。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這小妮子,真不讓人省心。”
聽著前來捉她回去的人已經快追到了她的身後了,阿顏大口喘著氣,表現得十分緊張地一把攥住了來人的衣角。
她想著,如果要不想被他們抓回去,那麼這會應該怎麼做。
“大人,這位大人,您您能不能救救我?隻要您能救我,奴婢一定會報答您的。”
阿顏說得情真意切,就差戲文裏的那個男子下一刻就要出言柔聲安慰她了。
可這終究不是戲文,因此即便知道這麼說其實大概率並沒有什麼用,但是做戲怎麼也得逼真一些。
裴湛沒想到今日進個梁府,首先給他的竟然是迎麵被人撞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可隨即又立馬恢複到原先波瀾不驚的模樣,抬手撣了一下被人撞到的地方,還沒等看清撞他的是誰,便聽到不遠處,又熙熙攘攘地過來了一群人。
阿顏回頭,看見徐嬤嬤已經帶著三個小廝來到了她的身後,領頭的徐嬤嬤更是擼起袖子,儼然一副想扒了她皮的樣子。
阿顏想著,這時候她若楚楚可憐一點,能不能讓這位寧王殿下側目。
“大人,求求您救救我。”
阿顏攥著裴嵁的衣角更是收緊了一些,再次朝著裴湛開口。
一口江南口音,吳儂軟語,婉轉低訴的嗓音,讓徐嬤嬤在心裏啐了一聲小妖精,真真的妖精。
聽到女子的求救,裴湛微微側頭一看,隻見撞到他的女子,跪在他的腳邊,垂著頭,這麼居高臨下地看去,隻能看見她露出的雪白後頸,以及被汗水浸濕後背的衣衫,夏天的衣衫本就單薄了些,加上汗水浸染,隱隱約約間,少女的肌膚若隱若現。
裴湛別開眼,不去看她
難道這是梁誌華設計的?隻是還沒等他開口說什麼,那群人便已經行至他的跟前。
領頭的婆子抬手指著他腳邊的女子,便開始罵道:
“你這小妮子,好大的膽子,能去伺候大人物,那是你的福分,這麼不知好歹,竟然還敢逃,老婆子看你是皮太厚實了,非得教訓教訓才聽話,是嗎?”
阿顏醞釀了一下情緒,仍然垂著頭,身體卻變得僵直了些,任誰看了都覺著她在害怕。
裴湛身後的鄭域看不過去這幾個奴才竟敢在主子麵前放肆,開口訓斥道:
“大膽刁奴,竟敢在此放肆。”
領頭的徐嬤嬤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被這麼一嗬斥,顯得底氣不足了些。
雖然這裏是他們的梁府的地盤,可今日老太爺壽宴,老爺設宴,來赴宴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想來他們也得罪不起。
福了福身後,徐嬤嬤近乎諂媚地回道:
“這位貴人,這是我們梁府的私事,還請這位貴人讓我們自己解決的好。”
裴湛抬手製止了手下人接下來的話語。
明麵上他是來赴宴的,可實際上他是來查梁誌華的,目前他還不想與梁府的人起什麼爭執,特別是為了一個莫名其妙不知道從哪來冒出來的女人。
“請便吧,既是你府上的下人,本王自沒有多管閑事的習慣。”
本王?
領頭的徐嬤嬤,一聽來人的說辭,這才又仔細打量了一下來人,隻見對方負手而立,通身氣派,雖隻身著玄色常服,可仔細一看,那常服所用麵料乃是進貢的雲錦,又想起對方的自稱,不免腳下一軟,徑直跪了下來。
“奴婢有眼無珠,望寧王殿下恕罪。”
如今在京的王爺,這個年紀,除了聖上的胞弟寧王,想來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裴湛並不想多管閑事,更何況這未必不是他人有意為之,淡淡瞥了一眼跪在他腳邊的女子,開口道:
“這是你們府上的人?”
徐嬤嬤謹慎地點了點頭,開口道:“回殿下,這個丫頭確是府上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