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縣地處益國南部,每逢春秋之季,便是四季不明之時,時不時便叫人在一日內將四季之味“嚐”了個遍。前一刻還晴空萬裏叫人一身薄衫也汗如雨下,片刻後一場驟雨的寒涼卻又是輕薄的夏衣如何也擋不住的。
午間驟然而下的大雨將人兜頭砸了個措手不及後,沒一會卻又戛然而止。
天晴雲散,獨留氤氳的潮濕以及一地深淺不一的水窪昭示方才不期而來的一場雨。
發髻濕潤的許曼,披著一件不甚合身的青色緞麵披風,腳步拖遝地往永福巷走去。
遠遠地,她便瞧見掛在巷子口褪了色的幡旗,上書一“粥”字,是一間與宅院相連的粥鋪,落了一場雨,這會兒粥鋪著實算的上門可羅雀。
粥鋪的主人家是個藍衣婦人,許曼進去時,她正在拾掇食具,似要提前打烊。
一見許曼,那雖麵染風霜,卻依舊能瞧的出幾分年輕時俏麗的婦人便彎了眼,將她上下一打量更是笑道:“怎地濕成這樣子,你這是跳進哪條河裏去了?”
那促狹的模樣,瞧不出一點兒擔心的樣子。
不愧是親娘!
藍衣婦人正是許曼娘親,陳桂香。
許曼垮下一張臉,不滿地喊:“娘,我衣裳都濕透了,你還笑話我。”
剛滿15歲的許曼,瞧著便夥食極好,麵龐白皙圓潤地像是陳桂香粥鋪裏售賣的白饅頭,身量不高,體型雖說不上胖卻也是與纖瘦兩不相幹,圓臉上更是嵌了一雙又大又圓的笑眼兒,是看一眼也叫人覺著喜氣的相貌。
這會兒小姑娘發髻濕漉漉地,幾撮碎發耷拉在白嫩的頰邊,配著那雙大眼兒裏葡萄似的眼珠子,瞧著可像極了落了水的小狗崽子,又可憐,又叫人發笑。
見自己姑娘嘴巴都撅得能掛油瓶了,陳桂香克製了一番,並安撫道:“沒笑話,娘心疼你呢。”
說著,便也不多問了,趕她進屋換衣裳,“可別真著涼了。”
一身濕漉漉地許曼也難受著,聽話地轉頭往後院去了。
才一離開陳桂香的視線,小姑娘臉上的嬌憨之色頓時褪去,緊鎖了眉頭。
許曼方才摔了一跤,除了被雨澆了透,倒是沒摔著哪兒,腦子裏卻是閃過許過光怪陸離的畫麵,叫她一路都驚疑不定,這會兒更是有些頭疼。
換了衣裳,許曼便一頭撲在了自個床上閉上了眼睛,伴隨著各種不連貫的記憶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瞪瞪間許曼聽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聽到了開門聲,以及父母哥哥說話的聲音。
再醒來時,燦爛的陽光透過大開的木窗落在屋子一角,端著白瓷碗,一身青色書生長衫的青年正站在她床前一臉苦惱,見床上原本閉著眼的許曼睜開眼,眼中一亮。
青年長得俊眉修目,瞧著很是明朗的模樣,說出話卻不怎麼客氣,“醒了便自己起來喝藥。”
喝藥?什麼藥?
許曼這會兒隻覺得頭重腳輕,頗有些恍如隔世之感,雖然知道眼前人正在跟她說話,那些話入了她的耳,卻又沒入她的心,隻雙眼發愣地瞧著他。
青年見狀,眉一皺,嘀咕一句“不會燒傻了吧”,便上前將小姑娘扶了起來。
當一口黑色的藥液被灌進口中,苦澀的滋味在舌尖散開時,許曼總算是回了神,呸呸兩口後,轉頭看著青年開口:“哥?”
青年正是許曼的哥哥,許曆書。
見小姑娘眼中有了光彩,許曆書頓時鬆了一口氣,卻依然沒好氣道:“原來沒傻呀。”
從小針鋒相對習慣了,許曼聞言下意識反駁道:“笨哥哥,你才傻!”
昨日休沐一回家,發現妹妹在自己房間裏燒的迷迷糊糊,又請大夫又熬藥的許曆書聞言,挑高了兩行濃眉,將藥碗往邊上一放。
許曼臉皮一緊。
“白饅頭,你再說一遍。”許曆書捏了許曼麵頰上的軟肉威脅道。
因著許曼長得圓潤白皙,許曆書沒少給她取綽號,白饅頭便是其中一個。
“笨哥哥,笨哥哥,臭哥哥。”許曼可不怕他,不僅說了,還多說了兩遍。
當然,再等來的,那便是許曆書一頓不客氣的揉搓。
許曼隻覺得自己臉變成了每日清早在自己手中揉搓的麵團,睡了一覺後原本便不整齊的發髻也更亂了。
她舉起拳頭啪啪往許曆書身上打,“哎呀!笨哥哥,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