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整個世界都被染上一層暖融融的金黃。
白馬渡貨運繁榮,一如平日,客船和貨船絡繹不絕,不分晝夜地迎送著南來北往的人。除了往來客商,還有各式攤販和拉琴唱曲的賣藝人,人聲和樂聲交雜在一起,漂泊在外的人經過了這裏,倒是不會覺得寂寞。
渡口附近的一家驛站極為熱鬧,這裏規模不大,卻是彙集了來自天南海北的人,桌椅板凳從屋裏擺到了屋外,客人們三三兩兩圍座在一起,來來往往,有水的地方,原本幹燥的風也變得濕潤起來。
一個大漢醉意正酣,嘴裏沒完沒了地念念叨叨,他說話好像有些結巴,可酒喝多了之後,口齒反而變得利索起來,興致也自然而然跟著高了,他又去打了一壺酒,然後重新坐到桌前,招呼起身旁兩個同伴,忽然變得神神秘秘的。
“你們聽說了嗎,槐桑莊鬧鬼啊。”
這裏本來熱熱鬧鬧,不知怎麼的,在他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四周反而突然安靜下來,什麼聲音都沒了,這話便也清清楚楚落到每個人的耳朵裏,在座的人多少都有些色變,又忍不住想仔細聽聽他到底說的是什麼。
他說的這件事,其實在場的某些人也略有耳聞,那裏隻是一個普通的小村莊,既不富裕,也沒什麼大人物。可不知怎的,一夜之間幾乎變成了空村,四處都是血跡,墳崗裏的新墳舊墳都被開棺掘墓,許多屍骨也跟著不見蹤跡。
按說一個如此平凡的小村子,不該結有這麼大的仇怨,也不知那賊人究竟是貪圖什麼才做下這等惡行,不過轉念一想,說不定真有什麼退隱的江湖人隱居在那裏,被人尋仇了。這麼算起來,好像也有跡可循。
見有人這樣議論,那大漢又爭論道:“不對不對,這古怪事不是第一次發生,好多北方的村落都出過類似的案子,隻不過都被暗中壓下來了。尤其是各種邊陲之地,本就沒人管,賊人手法又不留痕跡,可能是個多次作案的老手,又說不定根本不是人,而是有什麼山妖精怪作祟呢。”
在座的人們聽他把這沒影的事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有些也開始害怕起來,好在這白馬渡隻是個暫時的落腳處,既然北邊怪事多,那就辦完了事趕快離開就是,也有人根本不信,因為這大漢似乎唯恐天下不亂,明明自己看起來不害怕,嘴上卻怎麼嚴重怎麼說:“唉,如今人是越來越少了,你說這算什麼事,明明沒有打仗,結果每年出生的趕不上死的多,走在街上都覺得空空蕩蕩,真是造孽啊。活得久了,什麼都能遇見。”
忽然有人說:“若是謝大俠在就好了,他武功那麼高強,腦子也聰明,絕對輕而易舉就把案子破了。”
他們正說著,身後一位少女經過,大概是因為聽到了他們的議論,這位姑娘竟是頗為輕蔑地哼了一聲。
一群人本來議論得火熱,這一聲冷哼顯得十分突兀刺耳,那大漢身邊的瘦子眉頭一挑,就要理論。
“小丫頭,你什麼意思,你是看不起謝大俠,還是看不起我們哥兒幾個?”
生怕被說的人不知道他在說誰,大漢伸手拽了一把那姑娘,緊跟著就聽到了一陣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音,等仔細過看去,才發現這姑娘的穿著打扮有些別致,衣服的樣式和發間的銀飾都不像是產自這西北諸城的東西,反而像是從極遠的南邊來的。
那少女瞟了他們一眼,那一桌坐了三個人,放了四壇酒,其中一個人正搖搖晃晃又要去取酒,可是走到一半就醉倒在路上了。剩下兩個,一個正拽著她的胳膊,一個正坐在一旁看好戲。
見這姑娘半天不說話,穿著打扮有些奇異,大漢又問了一句。
“你聽得懂我們說話嗎?”
他們都是當地的地痞無賴,若是從前拿這話問人,大多都是威脅,此刻說起來,反而回歸了本意,乃是十足十的疑惑不解。如果她聽不懂,就連找茬都不知道怎麼繼續了。
這姑娘也不掙紮,反問道:“你們做了什麼好事,需要我看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