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明翰的天主教堂宏大而沉默，穹頂之下陽光透過玻璃折射出某種迷幻的散線，輕飄飄地落在聖母像與十字架下的信徒們身上。
坎貝爾拄著他的狼頭拐杖帶著詭異的笑容走向湯米，用那種高傲而虛假的官僚語氣道，
“而對待狗，就要時不時給他們幾鞭子”
湯米的拳頭握緊在黑色大衣袖筒之下，他幾乎控製不住拔出□□在上帝麵前消滅這個滿口冠冕堂皇且虛假到令人惡心的男人。但是他強迫自己安安穩穩地站在原地沒有任何舉動，亞瑟和邁克爾的臉持續在湯米的眼前浮現，這很好的幫助他冷靜了下來。
坎貝爾走到了他麵前站定，就在他即將微笑著說完那句話時不遠處教堂的大門突然被輕輕推開，兩人同時在這瞬間望過去且拔出□□。
然而門的另一頭先是顯露出一個著海軍藍製服背了一挺□□看不出身份的高大男人，他迅速的環視了一圈教堂內部，在確定隻有湯米和坎貝爾後無視了那兩把指向他的□□，正步邁出一步走到門旁，畢恭畢敬地用那純正的倫敦腔向外道，
“請進，楚小姐。”
其實那大門離湯米有一段距離，他卻無比清晰地聽到了一道非常清晰的女聲用無比冷淡的聲音回道，
“好的。”
緊接著高跟鞋輕塔石板地的脆響回蕩在教堂的穹頂之下，湯米敏銳地注意到身旁坎貝爾在眼神接觸到大門時仿佛突然變了一個人，立刻收起了□□。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坎貝爾身上，以至於那人完完全全的走進教堂後他才又把視線轉回了她身上。
那是個一身扶光色長裙、頭戴麵紗看不清容貌的女人。準確的來說應該是少女，因為無論是她初冬時節仍然敢裸露在外的如潑牛奶般纖白的半臂還是銀狐披肩下一點點雪白而豐滿的胸脯都能看出隻屬於年輕人的飽滿和活力。她有一頭墨一般烏黑而長直的頭發，英國很少有女人會將如此長的頭發直接披在身後，上流階層的名媛們會挽出各式各樣的發鬢輔以名貴珠寶，就算是工人都會試圖用燒紅的鐵柱燙幾個卷再盤起來。
但即使是湯米都不得不承認，這樣一頭柔順而亮麗綢緞般的長發確實應該披散。他幾乎能看到陽光灑在少女身上所煥發出的聖光。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忽略了站在少女身後幾米處的軍官。
少女踩著那雙錦色高跟鞋慢慢的走了過來，坎貝爾立刻對她鞠躬，用湯米從未聽過的諂媚而恭敬的語氣道，
“公爵大人。”
湯米的心髒劇烈跳動了幾下，她是那位前年開春季節國王親封的女大公？
大公走到麵前，她實在很高挑，湯米幾乎和她平視。一般這樣與禮帽相配的麵紗都是非常輕薄的，一眼就能看清整張臉，但她的麵紗卻如此繁複，即使在這樣不到兩米的距離下都隻能隱隱約約看到那半張黑影下線條清晰鋒利的下巴，和一雙帶了點暗暗的藍色的眼睛。
她的聲音相隔幾米和幾十米的距離都是這樣仿佛直接響徹在耳邊似得清晰，
“坎貝爾上將，我打擾了你的生意？”
公爵的聲音很冷，是讓人一聽就知道這是天然存在於其聲線之中、無關情緒的。她的口音和任何一個英國的貴族都相似，帶了點倫敦腔，但又令人能聽清楚每一個字節。
湯米很少見到坎貝爾如此緊張，甚至麵對丘吉爾都不會這麼誠惶誠恐。他立刻又彎下腰，那胖碩的身體幾乎沒有抬起來過，
“當然沒有，公爵大人。能與您見麵是我的榮幸”
按理說大公這個時候該笑一下再寬容地與這位為不列顛帝國作出貢獻的將領客套幾句，但她卻絲毫沒有一點回應的表示，反而偏了偏頭，將眼神移到了湯米的臉上。
那雙深藍色的眼眸在光線的變換之間折射出不同的色彩，然而不變的卻是那份令人幾乎膽戰心驚的深邃。在與她對視的一瞬間巨大的壓迫感油然而降，那是天生上位者才有的、與生俱來的氣勢。
湯米用戰壕中磨礪出的勇氣和自製力穩穩地錯開與她對視的眼神，旋即也像坎貝爾那樣半鞠了鞠躬，沉聲道，
“公爵大人。”
公爵這次沒有忽略，而是輕輕嗯了一聲。她似乎察覺到他的不適般收回了視線轉而道，
“那就好。不過我這次來是要像謝爾比先生傳達國王陛下的旨意。你們的生意談完了？”
湯米心中一緊，坎貝爾剛剛抬起來的腰又彎了下去，
“當然，大人。我馬上離開。”
公爵依然沒有回應，隻是抬了抬左手，湯米注意到她戴著副短絨真絲淡香檳色手套，隻露出一小節白的晃眼、纖細如玉的手臂。她身後的軍官立刻上前將坎貝爾帶離現場，教堂的門打開又輕輕關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這下整座教堂內隻剩下他們兩個人。靜寂蔓延，湯米還在像真正平民麵對貴族般半垂著頭，他的視線隻能看到柔軟和飄逸的白色裙擺和沒有那雙似乎沒有穿襪子的、套在高跟鞋裏的雙足。他的背後慢慢冒出涼汗，時間的流逝在這片寂靜中如此模糊，亞瑟和邁克爾的臉在此出現在湯米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