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星河,微風幾許。
周知許伏在桌上下巴擱到一隻手背上,側著臉劃拉著屏幕。調出二十六鍵盤,回道:嗯,你呢?
屏幕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房門被敲了幾下,門外的人問道:“還不睡覺啊?十二點多了。”
周知許勾頭看著關緊的房門答應一聲,“知道了,快了。”
老媽加重了語氣催促道:“趕緊睡,一天天的抱個手機,把耳機戴著,也不擔心將來有天會耳聾。”
周知許沒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房門,眼神滿是傷感。
老媽又說:“趕緊睡。”
老媽拖鞋的聲響緩緩離開了門口,手機q的提示音也響了起來。周知許覺得老媽又要開始指責了,她的視線在門上滯留了片刻,看向手機。
淩寒:還好。
就兩個字,還需要編輯那麼久?
不過周知許不會把話說出來發過去,她直起身,拇指放在屏幕上一字一句認真地敲,輸入欄裏躺了許多字,有說他謙虛的,有打趣的,還有問他最近身體狀況的,以及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的。
比如:十二點多了你怎麼還不睡覺啊?你不是說過每天晚上都是十二點睡覺嗎?
比如:那天在醫院我見到你妹妹了,不過我沒注意她是什麼狀態,隻知道她在埋怨…
周知許把這個刪除了。淩稚埋怨的是趙雪,她不能提。
再比如:你這次古詩詞是不是又沒寫?語文老師明天找你算賬喲
周知許問了很多問題,打算一鍵發送時,手指卻懸在發送鍵上,遲遲沒有按下去。
她仔細看了一遍,沒有不當的言論,也沒有顯得太傻逼的話。
可最後她還是把輸入欄裏的字全部刪除了。
如果讓其他人來看,會不會覺得她是個小學生,幼稚,還不會聊天?
怎麼都問些無關痛癢的問題?
周知許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有點傻。
可,這就是簡單的聊天而已,我為什麼要考慮這麼多,注意一言一行。還是說周知許內心從小被大人種植的得體,別人家的孩子仿佛刻入了靈魂。
她有時候發覺,一切都沒關係的。我是我,他是他,我們不一樣的。
真當見到了別人家的孩子,比如江夜夜,易不厭,馬思行,許巍,看他們的言行舉止,耀眼的成績,輕鬆的贏得周圍人的喜歡,她依然會下意識地幾乎是發自本能的羨慕,不自覺的想,我也要變成那樣。
但是這樣太累了,這種本能,人生來是不附帶的,是在後天耳濡目染下所形成的,終其一生都無法擺脫。
她初中乃至當下間接性的上進,突發奇想,習慣性的懶惰,重複昨天。
說好要改變,變得善於交流,現在回過頭去看,好像並沒有和以前那個膽小,啞巴,不會說話的自己有太大區別。
不對。怎麼突然意識到聊天說什麼話合適的問題了?她以前和淩寒聊天會注意嗎?
好像也有吧。是會注意分寸的。
周知許仰靠著椅背,她輕蹙著眉毛,垂眸盯著屏幕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中,心中一驚,心跳也在不受控製的加速。
他不會看我半天沒動靜,所以要問問我在幹嘛,剛才輸入欄的字…他…
打死也不說,傻逼死了。周知許點了點頭。
聊天界麵上彈出來了一條消息。
淩寒:很晚了,我睡了,拜拜
:哦
周知許暗自呼了口氣,手機屏幕的亮光在深夜十分刺眼,她有些失落地盯著和淩寒的聊天記錄看了很久,直到確定沒有新消息進來才把手機放下去洗漱了。
翌日一早,班裏像是燒開的水似的,吵個不停。
周知許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向最後一排看去,淩寒正低頭在草稿紙上算題,透過額角碎發的間隙能清晰的看到他因為思考而緊蹙的眉毛。
淩寒對她的視線沒察覺,彼時她聽到同桌拿著手機把成績單調大,激動無比地說:“我靠!易不厭那個畜牲,九百三十四!穩穩的又是年級第一!”
周知許從淩寒身上收回視線把書包放到桌上,同桌見她來了,放棄了和後排人的閑聊,轉頭接著向她八卦,“哎,你知道易不厭嗎?”
周知許一邊拉開書包拉鏈把筆記和考試卷子一一拿出來,一邊抽空回答他的問題,“考試之前見到過。”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他考試沒穿校服,被文主任抓住了,我恰巧遇到。”
同桌“哦”了一聲,說:“九百多,是我等凡人能考的了的分數嗎?四中難得一遇的人才,聽說學校要他考清北。”
周知許整理試卷的動作一頓,她回想起來文主任是讓易不厭考清北來著,不過被易不厭拒絕了。
易不厭說是有自己的打算,文主任就生氣了,不知主任是對易不厭傲嬌的態度生氣,還是覺得他不服管教。
不過這都是其他人的事,周知許不打算去打聽情況。
“哦。”
同桌向他分享八卦的熱情瞬間被她一聲冷淡的哦澆滅了。他呆了一下,繼而轉變為輕微的好奇,他說:“你難道不想知道易不厭到底是什麼來頭嗎?這麼牛批的一個人,學校表白牆上和他表白的人數不勝數,每天收好幾份情書。”
說著他還不忘展望明天,“我什麼時候能收到女孩兒給我寫的情書啊?”
周知許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滿足他的願望,問:“他什麼來頭?他爸難道是某公司老總董事長還是教育局局長,亦或是給咱學校捐了幾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