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活的多姿多彩主要體現在各種社團活動中。我和染瑩這類不拘一格的自成派也被汪妙慫恿著成立了個舞台劇社,名稱就用了我們仨的香料團,後來越來越多的佐料加入,我們索性就叫了“調料團”。我也順勢把她倆拐進網球社,理由是用以中和舞台劇社的悲□□彩。一靜一動,有山有水。她們無力反駁。
我自打進了大學,就致力於培養球伴,好把我在高三啃書時戒掉的網球撿回來。染瑩埋頭彈琴,汪妙忙著說愛,我常感歎此生與網球的緣分已了,沒想這次以加入香料團的舞台劇社為交換條件,就這樣再續了前緣。我心裏暗暗說,費神,我不用費神想你了,球場從此是我家……
倆運動盲就此愛上了網球,跟著我熬通宵看比賽。學校安的電視有時限,我們不能24小時無休止有信號,就買了外接天線,各種碰運氣調試,常常在深夜由我捏著天線端頭站電視旁邊給她們全程解說,技術方麵的詮釋就一隻手叉腰摸鼻地權威完成;精彩處則氣壓腹腔,單手捶胸頓足,並努力用騰格爾式喝彩:最大的力氣發出最小的聲音。唯有費神的比賽換她倆捏天線,我沒有辦法錯過他的任何,包括失誤。幾年前的溫布爾登,那個戴著束發帶,麵相並不秀氣的大男孩兒以一場球的時間贏得了我的膝蓋。這幾年下來,更是證實了我的判斷:費德勒對網球全方位的詮釋證明世間確實存在某種方式的完美,並且不可複製。他比賽的成敗根本無關緊要。什麼是網球精神?他。什麼是我拿起網球拍的起因?他。
倆網球盲便開始被迫每周一三五對準練習牆上的小紅圈奮力揮拍。從最初找不著落點的手忙腳亂到後來仍然手忙腳亂驚叫不斷地跟我對抽幾個回合也就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
學校是那種沙場,還是那種不被精心打理的沙場。我們仨經常在揮汗如雨之後風塵仆仆地奔赴澡堂,在碩大的蓬蓬頭下酣暢淋漓地衝洗,即使行經期間腳下血流成河也覺稱心快意;之後在澡堂前小賣部撈三包冰鎮添加劑草莓奶,插根兒小管兒吸溜著回宿舍,風也和暖雲也嫵媚……這是最好的結局。更多的情況是打得過於投入錯過澡堂開放時間段,又碰巧草莓奶賣完,三個人灰頭土臉地挪著步子回去宿舍端了臉盆洗刷刷洗刷刷……我們仨後來回想起這段日子,竟然共同認為冰鎮草莓奶在沒有吸管的情況下用牙生拽出個窟窿噙住咕嘰咕嘰地狂嘬最是美味兒。
常往沙地去,怎會沒豔遇?一天我們占領了有練習牆的場地,開始謔謔哈嘿地上蹦下跳,毫無包袱。我背對著球場門,麵對這倆低徒,我按下性子,滿場轉悠著用右腳外側和球拍夾住球提腳外翻,球即毽式落入手中揣入球袋,一氣嗬成。這招是我多年經驗總結出來的撿球秘笈,不用彎腰駝背以及頭暈眼花,省下很多可以用到跳發球上的力氣,當然,也可以用到莎拉波娃式嘶吼上。
球袋複滿,我又開始難掩輕蔑地發些溫吞吞的球,看著她倆狼狽地東奔西跑,我再慢慢兒踱到她倆挑入雲霄的回球落點附近吊她們空檔,或者直接拍死,再隨配一聲狂妄的“去!”……在球場上,在我們仨中間,毫無疑問我是queenbee,非常有資格傲慢。她倆在這種屈辱的疲於奔命中很難享受這項運動,但有學習曲線的上升及時補給的自信平衡,也就暫時忍氣吞聲,伺機進行情緒革命。
膨脹讓我開始了跳發,拋球仰頭舉拍擊球,隻見球超像速旋轉落在對方發球區內角壓線,“ace!”我實在沒法兒忍地飆了英文,從剛剛準備網前的站位小跑後退,隨即感知腓腸肌和比目魚肌的彈性也一並跟著主人趾高氣揚。我邊顛兒著後退邊理著甜點周圍被發力衝得四散的拍弦兒,暗暗得意著自己的精準。有個不溫不火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不算,踩線了啊!”我轉身看見一個白影兒,白球衣白網鞋白發帶白護腕閃得我一時恍了神兒,費神駕臨?!我愣了幾秒之後應激反應道:“挑戰鷹眼!”那個劍眉星目的白衣人放下球包,開始熱身,並不拿眼看我,隻是說:“打得特沒勁兒是吧?一會兒我迎你幾拍。”說得好像我特別渴望跟他過招似的,那麼理所當然。奇怪,他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