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被付南茵拋於腦後。她住進病房,沒日沒夜照顧他。心情隨傷情反複而起伏不定。臉上陰雲與他頭上紗布一道被移去,等到胳膊上的繃帶被剪開,她才重新放開微笑。
“等好了,看我打折你的腿。”盛惜塵也幾乎每天都來。之前多半站在病房外,默默看他們不發一言。現在眼見外甥一日好似一日,徹底放心的同時就要秋後算賬。
阮時言一條腿還打著石膏。他翹起完好無損的那條,抬了抬下巴,挑釁舅舅。“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我一塊把院住完。”
“給我等著!”他咬牙切齒。
付南茵不覺失笑。跟著嗔怪他。“以後別總做這麼危險的事了。”
“你擔心我?”他側過身子,支頭盯住她。問了幾十上百遍的話,每天一問,仍不嫌多。付南茵不做聲。他喊腿疼,她慌忙附身檢查,被摟住追問。她臉色紅成蘋果。盛惜塵狠瞪他們一眼,抬腿就走。
再次被他圈進懷中的感受,久違到有些陌生與不安。害怕是一場虛幻的綺夢。她親吻他臂膀上新鮮的疤痕。醜陋如繩索烙印的痕跡,他身上有多處。胸前,背後,長短深淺不一。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大概不會相信,錦繡堆裏尊養出的冰肌玉骨也跟自己一樣,刻滿歲月無情的劃痕。
他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去?她早就不執著於索求實際答案。再次剖開結痂的傷痕翻給別人看腐爛的血肉,無異於一次精神自殘。光是想想,她就心疼得難以呼吸。傷痕累累的人,遇到同樣體無完膚的那個,感同身受進入一種境界,是不是就進化為愛了呢?
“你是我的天使。”阮時言親她臉頰。冰冷的純唇沾上同樣冰冷的肌膚,竟著了火一般,燒得她頭昏腦熱。他不會說情話。付南茵懂,他把這句當信仰。
他們沉浸在忘我的氛圍裏,自動劃出隻容得下彼此的境界。絲毫沒有發覺外人的到來。
林晴朗注視半晌,確認了她早已知曉的答案,才陡然開口顯示自己的存在。
“我明天走。”她決定出國。原本還奢望勸付南茵跟她一塊離開,現在確信絕無可能了。茵茵舍不下,阮時言也不會放手。“張嫂陪我去。她有話要我帶給你,照顧好她的小言。”
“對不起。”曾承諾不離不棄,她卻先食言了。
林晴朗卻如釋重負般長舒一口氣。她說,以前付南茵懷著愧疚一門心思為她好,從不考慮自己,叫她感動也叫她感到有壓力。
“我們扯平了。”她們都愛上別人。以後可以各走各的路。
“我們還是最親的人,家人,對嗎?”
“當然。”林晴朗吸了吸鼻子。不想把離別弄得過分傷感。取笑她說,“快回去吧。伺候好大少爺,我們母子可還在那個女人手裏呢。”
付南茵破涕為笑。“誰說母子?我喜歡小公主。”
“茵茵。”不知怎的,她忽而傷感起來,撫摸著明顯凸起的肚子,憂心忡忡。“說真的,我倒希望是個男孩。女孩兒在這世上活得太不容易,男孩的路會寬一些……”從小到大,被歧視,被欺負,被算計,被剝削,她天生樂觀豁達,並不代表她不計較命運的不公。
“看我又招你了。”付南茵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林晴朗連忙轉化話題,掏出照片塞給她。她們小時候那張合影,她找人做了高清處理,複印出一份。“收好。要時時刻刻想我。”
“我要現在的合影。”她破涕為笑,邊嫌棄邊仔細放進衣服口袋。
“不行,我醜死了。”林晴朗又抱怨自己重了十幾斤。要她去網上搜自己的精修圖拿來合成。“無聊的話,就去看我的劇,看個一百遍,我就回來啦。”
“不,我要天天跟你視頻。”
林晴朗笑說她們時區不同步,差十二個小時,她要專挑萊市午夜打過來。
付南茵陪她在顧和醫院做最後一次檢查。又叮囑她以後把每一次的孕檢照片都發過來,她要看著小寶貝成長。第二天從機場把人送走後,才轉回醫院。
病房外,宋辰在向新換崗的保鏢交代事情。付南茵跟他略微點頭,推門進去。
“哥哥哥……”
黏糊糊的稱呼配合著嬌俏的笑聲,隨著門板開合,被外放後又收回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