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僅著一條細絲薄裙站在陽台上吹風，餘際為她披上一件衣服。遠處的遊輪在蒼茫的大海上瑀瑀獨行，探照燈時不時打探著暗夜的礁石，它像一隻龍中的巨獸在水裏恣意打盹，享受著四月芳菲的馨香。這股氣息讓它陶醉，以至它難以察覺到一股蓄勢已久的巨浪準備把它掀翻。
望舒懸崖，清輝曉澈，花林似霰。朝露斷線的淚珠倒影著天上的銀月。她想起了，給餘際過生日時，也是這樣一輪皓月，月還是那彎月，人已經不是那個人了。她幽歎道：“這樣好的月，以後怕是看不到了吧。”
“它總是在的，隻是形狀不同。”餘際仰望附聲。
“變了就是變了，再回到原狀也不一樣。”
“隻要還在就好。”
朝露沉默了，她對餘際的話不敢苟同。
“我結婚了，你會不會祝福我。”
“你想讓我祝福你嗎”
“你應該祝福我。沒有家人祝福的婚姻是不幸的。而你，是我的弟弟。我想要幸福，所以你應該祝福我。”
“他給不了你幸福，我的祝福沒用。”
“對，我不配擁有這種幸福。幸福要靠自己爭取的，靠你說說哄哄，沒用。”
“對不起……”
“沒關係，已經這樣了，我怪你有什麼用……其實我沒必要那麼消沉的，以前別人欺負我，我也不這樣。可是這次被你騙……算了，是我自己要喜歡你的，是我咎由自取，我隻是不甘心，我不甘心用錯了感情……既然錯誤已經結束，我也不想再被過去困擾。”
“姐，我……”
朝露靜了靜心，她拋煩棄惱，轉身麵向餘際，清然一笑，說了她這麼久以來最多的話。“你知道嗎，以前有個倍受欺淩的孩子問我，姐姐，你怎麼還活的下去，我不想活了，他們逼得我好痛苦……我在他那麼大的時候也想過這個問題，為什麼呢？我為什麼還活的下去。長大後，我越來越清楚，他們越是打我，我越是要活，媽媽揀回我的命來，養我這麼大，我不要辜負她。再說，我才是受害者，我又沒有做錯，錯的是他們，他們還活的那麼自在，我幹嘛要死呢，我絕對不要，絕對不要被逼就死，我就要好好的。對你，確實有我的原因，我不怨。對他，我是被迫的那一個，我不服。我不想再喪著臉了，這才是我本來的樣子，就算嫁給了他，我也還是自己的。婚姻上的幸福又不是全部，我會從生活的其它地方去尋找。小際，你相信我嗎？我會活的很好。”
餘際被她一番話驚住了，他沒想到他姐姐會是一個這樣的人。她明明如他所說懦弱又無能，任人擺布，任人欺淩，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有這麼駭人的勁力。他們別扭的待了那麼久，他都害怕這個弱小的女人就此抑鬱，萎靡不崛，不想她在惡果結成後，居然煥新了。她被打擊，被欺淩後，也會傷心欲絕，也會傷痛不已，也會淚流滿麵，可偏偏脆而不折，悄然自愈。餘際之前對她是同情憐憫，是問心有愧的照撫，是他不想承認的惜愛，因為一旦承認，他就下不了手了。可是現在他重新認識了她，不由生出許多崇厚的佩服來。恐怕朝露自己都不清楚，當初她堅決不受保險金的倔強並不源於生活的壓力，而是她本性使然。餘際此刻遮蔽不了自己的心，他狠狠地明白自己真的是愛上了這個女人。
“嗯……我相信，你會的。我說過我隻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