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輔跟袁之彌算是熟人,不,或許是袁之彌那能說會道的嘴皮子,一本正經的周輔對他實在沒轍,能避則避。
可這一次卻躲避不開了,周輔被和礪叫住,在客棧要與他秉燭夜談,而袁之彌也在。
關於周輔在公堂上所說,和礪要據理力爭,無非就是官商之間,要如何保持正當的關係。和礪的理想下,這官應該清理企圖走歪路的商人,而不是同流合汙。
周輔辯解了幾句,說這人啊,不可能獨自存活,他要進入世俗之道,必定會被世事紛擾,清者自清,並非遺世獨立,也不是出淤泥而不染,是敞開一顆明亮的心,接納世事,從中尋出適合的路子。
周輔道:“人間並就沒有一塵不染之物,這虛空中到處都是灰燼,連大家喝的水,也參雜了不純之物。皇上,你的理想之態,當然盡善盡美,但這世間不存在所謂的完美無缺,到處都是不遂人願之事,否則,怎會乞丐,又怎會有家破人亡的淒涼事發生?”
和礪喝了一大杯茶,道:“你這是強詞奪理。”
周輔道:“皇上不了解世事,當然會不認同,不過,日後你定會明白今日我所說的這番話。”
和礪轉向袁之彌,問道:“你也這般認為?”
袁之彌道:“不是我應如何認為,是皇上你要如何認為。周大人飽經世故,而皇上你久居深宮,處境不同,你們才會各執一詞,莫衷一是。周大人的想法無法強加於你,你也不能說服周大人。不過,我希望你能通過周大人那一席話,了解事情的另一麵。”
和礪道:“你想說萬物兩麵,對錯不絕對?”
袁之彌道:“確是此意。”
子夜時分,周輔與袁之彌從和礪房中出來。
周輔忍不住挖苦道:“袁大人,你這和事佬當得可是真稱職!周某實在是佩服!”
袁之彌笑著說道:“周大人過獎了,你唱黑臉,我唱白臉,這樣才不會虛廢詞說,讓皇上能記到心中。”
周輔道:“你要隨皇上同去弩遞城?”
和礪打算明日啟程去弩遞城,將東合鎮這邊的事交於周輔處理,他說過要親自處置章常二人,心情還十分急切。
袁之彌道:“宮中還有很多繁雜之事,我不能離開太久。我陪皇上一天,足夠了。”
周輔道:“皇上……說不定會抄了章常兩家。”
袁之彌道:“皇上隻做他認為對的事,方才我也提醒過他,應該不會如此武斷。況且,此事也不會如周大人你設想那般,會引起巨大風波。”
周輔道:“倘若犯事的兩人不被家中重視,的確不會引起風波。難就難在,倘若他們極其重視,找到朝中關係,而皇上不給其顏麵,會讓人心存不滿。”
袁之彌鼻子噴了一口氣,道:“皇上可是一國之君,還用在乎誰的麵子?”
周輔道:“你啊,袁大人,皇上一意孤行,你也一意孤行。就怕有人積怨,暗中下絆子,這小人難防啊。”
袁之彌道:“那不正好,一鍋端了,看以後誰敢心懷不軌!”
周輔怒道:“袁大人,我可沒跟你玩笑!”
袁之彌笑道:“周大人,你太急躁了。就算按皇上之意,要了他們的命又如何,皇上說得對,這官場是該肅清一下,否則,常人都忘了什麼是正道了。”
要做一個清官不容易,做一名好官更不容易。
而做好一國之君,更是難上加難。
袁之彌目送周輔走開了,自己也準備回房休息,轉過身,卻看見居榭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東西,往和礪房內走,他攔住人道:“這深更半夜,你不回去自己房間,跑這裏來作甚?”
居榭自換了一身裝扮後,清爽了不少,可身上陰暗氣勢不減,尤其盯住人看時,讓人背脊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