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是半非君莫問,好山長在水長流。
我一麵叫陌雲歸獨自去尋那已不知飛往何處的馬,一麵一路小跑才勉強跟上陌雲閑的步伐。
我不敢叫住他,自覺半年來自己始終占不得理。
還記得上元節那天在他榻旁守著,自己睡著那事。
那一夜睡得實在叫天怒人怨,就算陌雲歸那七尺男兒,叫他一夜拆成八份來睡,想來也不是那麼好過的。
隻是我沒理由要他這麼做,戰場上最不缺的就是事務,況且還有更重要的事待他去做。
我也認命,若無陌雲歸,現在在外忙得焦頭爛額的便是我。
萬幸,第二天時陌雲閑並無發熱跡象,我也絕無闖入大帳中將陌雲歸抓出來要他再請一次池信的勇氣了。
我看著從陌雲閑手中複得的右手,深覺生存不易,也感謝陌雲閑肯放我自由。
隻是我沒法離開他的營帳,哪怕昨日池信都同我說無甚大事,我還是隔不了幾時就要上前探探陌雲閑的氣息,生怕他在我眼皮底下失了性命。
現在想來真是好笑。
隻是第一天晚上雖睡不足兩三時辰,白日裏隻顧著看陌雲閑是否氣絕,到了第二晚卻仍是睡不著。
我想,明日他若還不醒,就該陌雲歸來照看我二人了吧。
隻是熬到半夜,竟又昏然睡去。
許是兩日未眠,這一覺睡得實在踏實,以至於我又做了一場大夢。
一年來我也不知是做了大半輩子的夢已是無夢可做,但隻要睡去時便什麼都見不得。
我在那一片漆黑中度過大半時光,至於如此清晰的夢,今日算是頭一回。
我看著眼前的身影,卻分辨不清那是何人。
滿身潑墨,若放在以往我絕對會叫聲師父然後撲過去,可奈何近期陌雲歸也轉了性,以至於我愣了半晌仍是住嘴。
我低頭看看自己,嘖,這衣服好生熟悉。
一身鏤金紅裙,這不是前些年陌雲閑在北方給我買的那件?
雖是紅裙,上麵的血跡卻清晰可見,最明顯處便是胸口的劍傷,可並不等我看清,便忽的抽離出夢境。
剛才……是我?
我死了?
不不不,怎麼可能。
剛才那黑衣是陌雲閑?
我被他殺了?
不不不,這更不可能了。
若真是他動的手,我自然不應該在他懷裏,而應該在地上,自己掙紮著爬起來,然後等著他再補上幾劍。
再說他殺我做什麼。
我揉了揉眼睛,卻被陌雲閑嚇了一跳。
他手半懸在我麵前,可在我呆愣的空檔便收將回去。
“小五,你可知現在幾時了?”
我聽著好笑,他一個剛醒的要問另一個剛醒的現在什麼時辰,這番行事我實在看不大懂啊。
“我……我也不知道,師父,我,我去找陌雲歸。”
我起身跑出營帳,隻是坐了許久腿真的麻到不行,既然都站起來了就也實在沒好意思再跌坐回去。
根本不用看我也能知道這一路跑的有多狼狽,跌跌撞撞到帳外我才反應過來。
我找陌雲歸做什麼,我不應該找隨軍大夫嗎?
剛欲踏上征程的我被遠處來的陌雲歸一把扶住,我定睛看著他身後的大夫。
“你醒了。難為你舍得鬆開我哥。”
“說什麼呢?”
“也對,你做夢素來喜歡隨處亂抓,這次偏抓著我哥不放,也不知你是來照顧他還是做什麼的……”
等等,這不對吧。
明明是陌雲閑抓著我不叫我走,怎麼我睡一覺就變成我抓著他了?
可陌雲歸這時已經帶著軍醫走進營帳,根本不容我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