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相見(1 / 2)

月色浮在水中,行走時微微搖晃驚起的波紋,將淒冷的瑩白光芒切割成無數微弱光斑,搖搖欲墜映在黯淡的眼底。

“殿下,今夜月色怡人,白嵐請殿下一賞。”

嚴錚被那抹溫潤的淡青色灼了眼,撇過臉不看,“這東西怎麼在你手上?”

“這是殿下心愛之物,自然也要收回來。”她淺淺一笑,眉眼之中沉靜溫存,“殿下不喜歡了的話,我這就去砸了它。”作勢便要出去。

“不。”他望進那輪平靜時融融複原的滿月,終究不忍。

卻又茫然若失,逝者如斯夫,今夜之月與當時心意,哪裏還能相通。

“舜小姐病得很重,殿下還不肯問問嗎?”

他眼光微微閃動,又立即望向別處,負手立在窗前,“你不必多言,水性婦人,不值一提。”

“那麼,東君輔佐殿下十幾年,克勤克謹、忠順有加。”秦白嵐跟到窗下,將一抔月色擱在他手邊,“何不就此放過?”

嚴錚怫然不悅,“放過?可笑,孤看你是想去和衛選光作伴!”

“殿下近來鬱鬱寡歡,皆因心裏鬱結,所以才處處磋磨自己、搓揉旁人。殿下不是不肯放過他,是不肯放過自己。”

他咬牙切齒,拳中好像握緊了不存在的刀,手背骨節上的血痂也幾乎迸裂,“孤恨不得將這對狗男女碎屍萬段,拿去喂狗!你教孤,怎麼放過?”

秦白嵐蹙起一雙劍眉,慨然進諫,“殿下連區區情愛都放不下,怎麼登極禦宇、一攬江山?明君當胸懷天下,衛東君光茂識達、有宰輔之才,難道還不如一個女子?殿下將來富有六宮四海的美女,哪怕略施恩典,賞賜給他又如何!”

“十個衛選光也休想換走她!什麼六宮四海,又何足掛齒!”他一掌拍在窗沿上,傷口的布帛滲出鮮紅血漬。

秦白嵐仔細觀察著他的神色,不放過肌肉的任何一絲顫動。

“說到底還是舍不得舜小姐,那又為何不肯屈尊去問一問她的心意?若她已然移情東君,殿下也不必再折磨自己。”

嚴錚一怔,突然想起她曾說害怕,他現在也怕,怕她的回應不是自己想聽的答案。

見他咬牙沉思,秦白嵐倏而笑了,“殿下是不敢去?殿下,情意可貴之處並非歲歲年年相守,而是心心相印的片刻,擁有了這樣的片刻,就有勇氣麵對悲歡離合、天各一方,殿下和舜小姐,是有過這瞬間的,對嗎?”

“既然殿下不敢去,那我去請舜小姐喬裝到宮裏來。隻是她病得很重,不知道還能不能下床。”

嚴錚依舊沉著臉,卻大步朝外走去,“她病得這樣,你為何不早說!”

烏紗巷燈火寥落,罩在一片柔和的月光下,疾馳的馬車衝破這份寧靜,戛然停在舜府門外,秦白嵐下車叩門,驚醒了門房中垂頭而睡的小僮。

她亮明身份,舜恒睡眼惺忪地出來迎接,一拱手,請問何事。

“東宮要見一見舜小姐,請問她是否睡下了?”

舜恒上次已見過這個不大識字的女官,又聽說了她闖門逼著小四索要信物的事,沒什麼好臉色,“大人,我妹妹病入膏肓了,這個時候還不睡,恐怕是要入土。”

“公子可否去請舜小姐醒醒,請她到車上一敘。”

舜恒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是東宮的車駕不假,可這個時候又是唱得哪出,豈不是強人所難,“這是何意?東宮上下隻有一個衛東君是好人,大人明天請早吧。”

嚴錚在車裏聽得清楚,按奈不住撩起車簾,朝那混賬一瞥。雖換了常服,但隱約的樣貌,舜恒還是在每月朔望大朝會上遠遠見過的。

舜恒悚然一驚,揉了揉眼,恨不得把眼睛鼻子嘴都伸出去看,“太子殿下。”正要跪,車簾已經忿忿落下。

“現在可以去請一請舜小姐了嗎?”

舜華病氣入肺,瘦了一圈,不過春暖花開的時節下,精神倒也見好,隻是氣喘幹咳,還未痊愈。她此刻披了厚絨的鬥篷,坐在小院的花叢裏品茗賞月。正是花好月圓時刻,怎舍得輾轉床榻、白白虛度。

舜恒屁滾尿流地跑進來,“小四小四,東宮來人了。”

她端起麵前的茶杯一抿,“又來做什麼?”

舜恒斟酌猶豫了片刻,心知若直說是太子,他今晚就更要罪加一等,“不知道,叫你去聊聊天,快跟我走。”

“東宮的人沒有良心,我不去,就說我睡了。”

“不行不行,躲不過去的,馬車在門口等你呢。”又見妹妹凜然望過來,靈機一動,“是東君,東君大人要見你。我陪你一起去。”

舜華將信將疑,就被拽了起來帶到門外。見車下立著窈窕的秦白嵐和抱劍的嚴若橝,微微掀開一角車簾,恭敬地請她登車。

她有些遲疑,但一想是端方君子衛選光,也就不必拘泥於小節,大著膽子鑽了進去。

誰知那幽暗中坐著的竟是嚴錚,她轉身便要走。可馬蹄突然颯遝起來,她還未立穩,就跌倒在他膝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