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跑累了,不顧形象的坐在地上“咯咯咯”的笑。
這時院子裏走進來了一個女人,旗人貴婦的裝束,鵝黃色的裙子,上頭是絲線繡的是白色的月季,配著翠綠的葉子,一看就知道繡娘的技藝精湛,月季花像是活得一樣。
女人似乎是天生的高貴典雅,用不著那麼多首飾,眉眼溫柔,看著兩個孩子:“你們兩個,怎麼又坐到地上了?來,跟額娘回屋了。”
兩個孩子笑得開心,叫了一聲:“額娘!”
其其格張開了手,等著額娘抱。
郡福晉彎腰抱起其其格,輕輕拍了拍她身上的土,又伸出另一隻手牽著蘇赫。
蘇赫蹦蹦跳跳的,活像一隻小猴子。
福晉帶著兩個孩子走了兩步,回頭看了一眼書房,憂心忡忡的,停了腳步。
小孩子不知道自己的額娘為什麼停下,就像不知道阿瑪為什麼會發那麼大的脾氣一樣。
蘇赫晃了晃福晉的手:“額娘,我餓了。”
其其格摟著福晉的脖子,附和著哥哥:“額娘,其其格也餓了。”
福晉回了神,溫柔地笑著,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說:“你呀,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逃課,還敢不敢欺負到先生頭上了。”
蘇赫吐了吐舌頭:“那是那個老頭太平庸,竟教些迂腐的道理,我博爾濟吉特·蘇赫將來可是要向阿瑪一樣,做科爾沁草原最勇猛威武的勇士,怎麼能有這麼無能的老師,那不誤人子弟麼!”
“看來下次得讓你阿瑪狠狠的罰你才是。”福晉笑著教育著兒子。
……
這是道光二十四年的小滿。
這一年,蒙古科爾沁旗的後代,紮薩克多羅郡王府的貝勒爺,蒙古族少年博爾濟吉特·蘇赫九歲,他有一個五歲的妹妹名叫其其格,還有一個溫柔地額娘,和一個披著鎧甲征戰四方的大英雄的阿瑪。
這一年,他會無憂無慮的逃課,然後滿北京城的亂跑。
在遙遠的海上,行駛著一艘船,船上頭是沙俄的考察團,考察團的團長是阿穆爾斯基伯爵。
帶著對沙俄的忠誠和自己的目的,伯爵在船艙裏看著手上的羊皮卷地圖上畫著的中國版圖的輪廓,拿著手上的筆,在地圖上圈了一個圈,又抬頭看了看窗外,那是一望無際的海岸,神聖的雙頭鷹翱翔天際,雄視八方。
船艙裏跑進來了一個穿著白色貂皮淑巴、帶著兔毛帽子的小孩子,小孩一頭紅色的小卷毛,手上抱著一隻小獅子的布娃娃,聲音稚嫩,用俄語叫著:“爸爸!”
伯爵放下手裏的羊皮卷,笑著抱起小孩子,卻是用漢語回應著他:“小列夫,怎麼了?”語氣溫柔,充滿了寵溺。
“爸爸,尼基塔少校叔叔說我們要去清國,我們真的是要去清國嗎?去媽媽的故鄉?”小列夫聽爸爸的部下說過,他的媽媽是個美麗的漢人。
“是的,小列夫。”伯爵抱著孩子,笑容慈愛,耐心地說。
“那……那媽媽會在那裏等著我們嗎?小列夫是不是馬上就可以見到媽媽啦!”小孩子從出生起就沒有見過他的母親,滿懷期待的問,漂亮地琥珀色眼睛裏閃爍著星星。
“不,媽媽已經成了天主的天使,是天上最亮的那顆星星,她一直在陪著你,瞧,小列夫,你眼睛裏有一顆星星,你是星星的孩子。”伯爵抱著小列夫走到窗前,指著明淨的玻璃上映出來的小列夫的影子。
“那我們為什麼還要去中國呀。”
小孩子有些失望:“爸爸,我不想要星星做的媽媽,我想要和其他小朋友一樣的媽媽。
“這是天主的旨意,我們……我們要去拯救那裏的子民,他們生活地很不好,隻有勸服他們歸順天主他們才能獲得幸福。”
伯爵摸了摸小孩子紅色的小卷毛,笑著說:“好孩子,去甲板上玩會兒,要注意安全,晚飯時我們虔誠的向天主禱告,這樣媽媽就會在你睡覺的時候悄悄的從天上下來,陪著你睡覺。”
小孩子天真無邪,琥珀色的眼睛閃閃發亮,像個漂亮的洋娃娃,舉著手裏的小獅子歡呼著:“好欸!烏拉!”蹦蹦跳跳的跑到甲板上。
這是道光二十四年,也是羅曼諾夫王朝時代。
效忠沙皇和教會的阿穆爾斯基伯爵,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穆拉維約夫,帶著他與中國愛人私生的兒子,也是他唯一的兒子
列奧尼達·尼古拉耶維奇·穆拉維約夫,踏上了中國的國土。
一切的一切都在冥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