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是迷失在圍困當中的信徒。如果要從過去的二十七年裏挑出一件我最後悔的事,大概就是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誤入那片橘子樹林,又或者是,太早離開那裏。」
貝澤爾603年,五月。
銀月之海上是漫無邊際的霧靄,濃得化不開的雲層中偶爾露出幾縷天光,銀色的滿月便隱在那天光深處。
月光傾瀉在海水之上,深邃的灰藍色水波泛起銀光,如同瑰麗而浪漫的夢境,從亙古遙遠的時空流淌至今,從未改變過。
“柯彼德號”貨船是這龐大夢境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點白色浮沫。
十六歲的水手艾瑞站在甲板之上,他那一雙小皮鞋上處處起了毛邊,隻剩下指甲蓋大的一塊地方還留有黑色的光亮漆層,隱約倒映出一點月光輪廓。在海上漂泊了近兩個月後,水手艾瑞此刻的心情如這塊月光沙斑一般美妙。
“我們終於要靠岸了!那可是世界上最繁華的都市‘光明神左眼’!”他死死盯著遠處那模糊的邊岸際線,興奮地叫道,”兄弟們,下了船我們要好好休息玩樂一陣!”他又雙手環成喇叭狀,對著廣闊的大海喊:“嘿——伊裏薩爾!我來啦——”
在傳說當中,光明之神的左眼中飽含著最炙熱的繁華與璀璨,用來形容這隻貨船即將抵達的伊裏薩爾主城再貼切不過。
甲板上的其他的人也是十分興奮,聽了艾瑞這話,紛紛交頭接耳起來。任何一艘海上航行的船隻能夠成功抵達岸邊都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更何況海的那邊可是傳說中的伊裏薩爾主城!
“他娘的!老子還從來沒有去過那裏!”說話的人望著層層霧靄中隱約可見的邊際,難掩激動地握了握拳。
他是一名新加入的年輕船員帕裏,來自遙遠偏僻的艾克瑞拉小島,目前隻跟隨著船長跑過四五票貨。他所頂替的上一任船員因為在海上感染了疫病,被永遠地葬在了艾克瑞拉,那名不幸的船員生前曾留下一封寫給妻子的告別信,可誰也不知道他的故鄉在哪裏。
“那你可得好好瞧瞧了,依我看,就連紙醉金迷的達帕斯都遠遠比不上伊裏薩爾的熱鬧。”另一名船員接道。然後大家彼此爭相說道起或真或假的、自己曾與這座城市交彙的故事。
老船長肯特卻沒有加入他們,他坐在甲板上的一個廢舊圓木桶上,緊鎖著眉,吸了口沒有點燃的煙壺,望向天上的雲。這麼大的雲霧並不是什麼好跡象,根據船上大副的彙報,他們很有可能在登岸之前遭遇一場大的風暴雨。
與此同時,伊裏薩爾,一望無際的碼頭。成群的各色集裝箱堆碼著,上麵用黑色粗筆寫上了成千上萬的目的地名稱縮寫,發貨地卻隻有一個:yls,伊裏薩爾。俯瞰下去如同勤勞的螞蟻一般的碼頭搬運工們在其中來來往往。
其中,靠近岸礁的位置,有一位剛來了一天的搬運工在為集裝箱遮防雨的塗料布時不慎從梯子上摔落,他向他的上級請求一天的休假。那位頭兒罵罵咧咧一陣,看了看他血肉模糊的手臂,還是批了假。
“明天一早就給我滾過來上班!”那名搬運工點頭哈腰:“謝謝頭兒!謝謝頭兒!”
瘦弱的搬運工走去自己的休息室收拾完東西,卻沒有如他所說的離開碼頭去找醫生,而是左右張望一番,見空無一人,便悄悄潛入了一艘即將樂克瑞群島的官船。
在碼頭不遠處的一個小酒館裏,剛下船的商隊、臉上帶著刀疤的凶狠海盜,打扮奇特的異國貴族,形容消索的奴隸……
各種各樣遠來的客人和即將遠行的人們正講著帶有亂七八糟口音的各國語言,痛飲著冒氣泡的冰啤酒,撕咬著灑落許多辛辣調料的大塊烤肉,還有夾著厚厚酸奶酪和黃油的烤麵包片。
一個紅色長卷發女人靜靜地坐看著這一切,半晌扯出一個得意的笑。
她對著玻璃瓶嘴咕咚咕咚灌下一整瓶威士忌,有幾滴透明的酒液順著她的脖頸流下,她滿不在乎地擦去,撩了下額前碎發,衝對麵那個盯著她看了許久的男人不走心地拋了個媚眼,緊接著起身套上她的黑色外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酒館。
鏡頭回到煙波飄渺的大海之上,肯特船長正從望遠鏡裏觀察著遠方。大概還有三個小時,他的商船就將抵達碼頭。這艘小小的貨船隨著海浪上上下下起伏,在充滿傳奇故事的銀月之海上顯得平平無奇。
視線裏出現了一艘船,雖然看外表應該是一隻正規的官方商船,但肯特船長還是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怎麼了?”他身旁的大副詫異地問。
肯特船長隨即意識到自己有些反應過度了,隻是普通的商船,應該不會出事的。
肯特船長無法將他的擔憂說出口,事實上在過去的兩個月裏他一直處於這種神經緊繃的狀態。
所有的船員都十分放鬆,因為他們不知道他們所運的這批貨物中——皮手套,潤膚膏,機械懷表,橡皮膠,小熊玩偶——還有一小箱很輕巧的草藥。
那箱草藥除了雲石草外還有一個名字:血戮草。
這才是他們商船這一趟出海繞過幾個海峽,橫跨幾大海洋,漂泊兩個月的原因。兩個月遠遠超出了正常貨物的運輸時間。
其實知道名字也沒什麼,9999的人都不知道這東西是幹什麼用的。
可那001的人清楚地明白它的可怕之處。血戮草這種植物生長在馬拉圖森林的最深處,生長條件十分苛刻,因此數量也極其稀少,並且隻有當地最老練的熟悉地形的獵戶才能衝過重重山林野獸和瘴氣的阻礙摘得幾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