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已經發熱三天了,這可如何使得?”
“傳信通知世子那邊一聲,畢竟剛定了婚,讓王府那邊請宮裏的禦醫來看看。”
“定了婚又如何,又不是嫁過去了,以娘子的脾氣,定是不願麻煩那邊的。”
“可老爺還在冀州,府裏都是娘子主事,如今她倒下了,我們又該找誰去做主?”
……
山崖的風似乎還在耳邊呼呼地吹著,刺骨的寒意涼到四肢百骸,顏苒隻隱約聽到兩道熟悉的聲音在爭論不休,內容不外乎是找誰來給她瞧病。
不對,瞧病?那麼高的懸崖,她從上落下,如何不會粉身碎骨?怎麼還有再去瞧病的機會。
顏苒抖了抖睫毛,猛地睜開雙眼,看著頭上的牡丹刺繡羅帳大口喘息,她紅著眼望向身邊兩人,定住了眸子,久久難以說話。
綠繡,紅棉,她做姑娘時的大丫鬟,她出嫁後一年就先後嫁了,又怎麼會出現在這?
“娘子,你醒了?”綠繡濕了眼眶,緊緊握住她的手,喜色溢於言表。
顏苒看著綠繡嬌嫩的臉,心中詫異至極,且不說她打扮還是未出閣娘子,就說這生嫩的皮膚,已完全不似嫁人後受盡磋磨的憔悴。
她不怎麼讀誌怪話本,卻也聽人說過些傳說異聞,譬如說人死後重生於過去……
“綠繡,今天是什麼日子?”她狀若恍惚,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綠繡心疼地擦去她額上的汗:“回娘子,清明剛過,今天是三月初七,您害了春溫,已經病了好幾日。”
顏苒呼吸略沉,她墜崖時是九月,即使大難不死,也不可能轉頭便到了三月。
細看這個房間,絕不是在賢王府,如她記得不錯,是她三年前待嫁時住的顧家老宅。
看著頭頂的繡花頂賬,顏苒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但她好像真的回來了,上天實現了她在死前的願望,她真的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嫁給他之前。
想起顧明謹,愛意、嫉妒、失望、憎恨……在她心裏交織纏繞,劇烈的情緒讓她胸口悶痛,鼓噪了那三年不是一場夢,而是實實在在發生的過去。
顧明謹是金尊玉貴的賢王府世子,整個長安城最閃耀的少年郎,也是她前世的夫君。
而顏苒不過是邊將之女,在邊疆住了一輩子,若不是運氣好與他定了親,可能一輩子都不會來到長安。
剛成親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娘子,隻要看著他她便歡喜,哪怕他從不多看她一眼,也不與她有肌膚之親……
她在心裏愛慘了他,在意他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她努力學著去做一個賢妻,將整個王府打理地井井有條,也把他和父王的生活照顧地無微不至,王府不服她的人對她真心拜服,長安等著看她笑話的也歇了心思,誇讚起賢王府娶了一位好世子夫人。
可這又有什麼用?他隻當這是應當,除了幾句疏離的感謝,再無其它溫存。
漸漸地,他甚至越來越不愛回家,她猜他心裏有人,卻始終不敢相信,直到他將人帶回了家,在她麵前郎情妾意,琴瑟和鳴。
可她沒有發脾氣的資格,在他那裏,她從來沒有……
即使心裏再難受,為了不被厭棄,為了起碼維持表麵上的相敬如賓,她隻能對那女子笑臉相迎,精心照料,不敢有一絲怠慢。
哪怕自己無數次躲在房中垂淚。
那時爹爹被誣告謀逆死於非命,除了王府,她已孑然一身,無依無靠,但即便是這樣,為著他開心,她還是決定放手,放下這段感情,也還他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