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隻有一個大楚,就像大楚隻有一個扶搖司。
扶搖司於各州、各縣又下設分司,不過還是叫扶搖司。是朝廷各派係最不齒又最離開不得的扶搖司,也是扶搖司官吏最自傲的扶搖司。
慕白是青川縣扶搖司的寫命人。
所謂寫命人,便是扶搖司最神秘、最離不得的差事,也是扶搖司飽受詬病的源頭之一。
寫命人,易容改命。
這些年朝廷中不知多少諜子皆出於扶搖司寫命人之手。朝廷人人自危,每年參上去的奏折不可勝數,但扶搖司地位依舊顯赫,未曾動搖。
慕白步履匆匆,向著扶搖司行去。周圍不時有人與慕白打招呼,無他,芝麻官也是官嘛。一身扶搖司玄水官服在身,便不是常人。
剛邁入扶搖司大門,便有人等著慕白。
慕白見著是江衣年,便詫異道:“有來頭?”
江衣年,青川扶搖司副司首,能讓他親自等慕白,這次要易容的人,不會那麼簡單。
江衣年與慕白一樣皆著扶搖司玄水服,不過衣服裁剪、麵料都更勝一籌,衣襟處有一個銀絲勾勒出的玄字。
江輕年麵色蒼白,身體瘦弱,像是多病的書生。聞言,將一張畫像遞給慕白。
是一個佝僂老者,鶴發雞皮。
畫像旁細密的簪花小楷詳細的記敘了老者生平。
江輕年領著慕白到了扶搖司中央樓閣。
“此次寫命,不容有失。”江輕年肅然道。
慕白頷首,將腰牌貼入了大殿中央石台的凹槽上。
石台緩緩下沉,一條暗道出現在慕白身前。
隨著穿堂風湧入,暗道中數百盞燈漸次亮起。
慕白點燃一根安命香遞給江衣年。安命香是淋漓的紅,若是一柱香燃完慕白依舊未從暗道中出來,江衣年便要闖進去。
安命香上留有慕白一縷氣機,根據易容寫命的人不同,安命香燃的速度也不相同。可若是香燃完慕白還沒有易完容,那就是慕白或換麵者遇到了危險。
易容者稱寫命人,被易容者稱換麵者。
暗道的盡頭是一個八角銅室,地麵如同一個放大的八卦盤,牆麵密密麻麻刻著三千字寫命經。銅室中央置有一張銅床,說是床,實則是一方兩米長、一米寬的銅塊,光可鑒人。
坐在銅床上的是一個滄桑中年,一身粗布衣服,滿臉胡茬。
中年看向慕白,慕白如置深淵。
雙目剪水,是視命如無物的漠然。
慕白不多言語,而是點燃一盞蓮台人麵燈,燈整體通白如玉。蓮台為底座,四張人麵包裹住燈柱。人麵沒有其餘五官,隻是一張似笑非笑口,一雙似哭非哭眸,說不出的詭怪妖異。
刺破眉心,以銀針挑出一滴血,燈光便沾染三分血氣。
慕白如法炮製,亦從男子眉心挑出一滴血,燈火轉青。
慕白眉頭微皺,並未言語。
“褪衣,平躺。”慕白聲音低沉。
男子便平躺在銅床之上。
“忍著。”
慕白從挎包中取出針線、剪刀和各種形製、大小不一的銀刀。
慕白左手掐訣,右手雙指作抉鬼狀,便有三魂七魄從男子眉心飄出,飛入人麵蓮台燈。
易容過程太過痛苦,非將魂魄剝離出來,無人能受。
話雖如此,剝離魂魄本身就極為痛苦,但男子麵色如常。
易容,從頭開始。
慕白以剪刀破開男子頭皮,削肉、削骨,過程中未有鮮血流出。
寫命人秘傳,非剪、非刀、非針、非線。
易容寫命有違天和,固所用之物都不能是尋常物事。
所以便有了非針、非線、非刀、非剪。此四物,破之不見血,縫之不見痕。
慕白將麵部削好後,順勢向下,劃破了男子胸腹。
由於要易成的老者低矮佝僂,慕白隻能截去男子一節脊柱,再從每根肋骨中間截下一小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