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病來如山倒,李旻正強撐了這些年,偶然放縱一次,身體便以滑坡之勢崩壞大病了一場。意識長時間都是模糊不清的,也有短暫有意識的時候,但覺得整個人被籠罩在一個真空的環境,外界的一切都變得模模糊糊。他有時依稀聽到寢室外間有人在發火罵人;有時有人坐在他的身邊,時不時摸著他的頭,探查他的體溫。
會是誰呢。
他努力睜開眼睛,從來沒有覺得過眼皮會這樣的沉重,勉力掙紮了好一會,才睜開一條縫,朦朧看到了一片明黃色的衣袖,之後他又昏睡過去了。
臥床了將近十多天,李旻正才稍微好轉一些,能夠稍微坐起來一會。
十二月初的早晨,難得是個好天氣。李旻正用過早膳喝完湯藥之後屏退了房中所有的婢女,一個人擁著厚厚的毛氅挨在房外臨溪的欄杆邊上曬曬太陽。
十二月初正是宮裏上下開始準備新年的時候,雕廊畫棟都裝飾上了一片紅,紅色隨著陽光映在李旻正的臉上,才稍微顯得他有點血色。
陽光是溫熱的,風裏夾著的是臘梅微弱的香味。李旻正眯了眯眼睛,他還是活著的。
李浠踏進萬寧殿內間時看到這一幕,不覺也止住腳步,不上前去打擾。
李旻正卻察覺到了,抬頭看看天空,說:“出來吧。”
“見兄長怡然自得,我不想來打擾。兄長,今日身體可好些了嗎?”
“嗯。”
“太醫回稟說,兄長你的身體本有痼疾,若不好好保養像這次一樣病起來,皆是大凶之像,兄長你可知?”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然是有數。”李旻正看向溪流的遠處。
聞言,李浠似是有些惱火要發作,但見李旻正看向遠處一臉疏離不在乎的樣子,好像對生命沒有一絲的留戀。
他頓了一頓,又把火按下去耐著性子說,“原是我疏忽了兄長健康,聽聞江湖中的神醫穀醫聖妙手回春,比起宮中太醫,有過之無不及。孤去尋他進宮來為兄長治病。”,最後李浠軟下聲音輕輕地問,“可好?”
“神醫穀醫聖?”李旻正低頭笑了笑,但笑意沒有傳到眼睛裏,他抬眼直視著李浠的眼睛,身體往李浠這邊探了探,“你去請他來給我治病?”
李浠同樣看著李旻正的眼睛,認真地點了點頭。
“真的隻為我一人看病?”李旻正轉頭又笑了笑,斜眼看了看李浠。
李浠似乎有點一驚,“額也可順道為左丘王爺瞧瞧,他在陳國病著,我們什麼都不做,也不好給左丘那邊交代。”
“好。”
送走了李浠,寧朝春從角落走了出來。
“你既一早知道他尋醫聖並非真的治你的病,而是為了暗中解開赤寒毒。你又何必答應他,養虎為患呢?”
“我突然有些好奇,如果我不再掌控朝堂,他會怎麼對我。”
“不就是成王敗寇,看來你真的不想活了。”
“怎麼會不活了呢,我不是還有化葉樓麼。”
“你再病多一會,我就考慮要造反了,把你這個病怏怏的樓主推下去。”
聞言,李旻正大笑起來,“好哇,這個樓主就讓給寧二你來做。”
“去你的,這個破位置誰愛坐誰坐。”寧朝春嗤笑一聲,突然沉下臉來,伸手抓住李旻正低聲道:“青罡劍你若不想成為一具沒有意識的行屍,就不要再動用青罡劍了。”
“青罡既認我為主,我自然知道它的厲害。但世事難料,我亦不知會不會再有用它的時候。”李旻正歎息一聲,“隨緣吧。”
寧朝春看著李旻正,欲言又止,最後也跟著沉默。
李浠從萬寧殿出來回宮的路上,對李旻正剛剛的問題隱隱有些不安,難道他知道了?那為什麼他最後又同意了呢?這次他有些讀不懂他這位兄長了。
不管了,先請來醫聖出山再說。李浠回到華文殿,擬了一封密函遞給暗衛送往神醫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