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月又跑到這個酒樓,她又看著下麵熱熱鬧鬧的市井,她眼中又含著淚水。
她自及笄後常跑到這裏來哭。
她很悲傷,非常非常悲傷。
難道她要從那些求娶的人中隨便挑一個,然後把自己的餘生交到這樣一個人手中?
她知道無論是誰,她心中都不會情願。她當初討厭衛三公子就是因為他條件最好、和她最配,她討厭這種“天作之合”。
為什麼就沒有一個她喜歡的人出現?是因為沒有這種人,還是因為她不懂如何去喜歡別人?是別人的錯,還是她的錯?
她該怎麼辦?她明明看起來光鮮亮麗,家世,外貌,什麼也不缺,為什麼會這麼痛苦?為什麼會這麼煎熬?到底是什麼在折磨她?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世家小姐,沒什麼大的理想抱負,到底在追求什麼?
悲傷來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洶湧,明明今天也不過是許多平常日子中的一天。
她帶著幕籬坐在這裏,看似安安靜靜地喝茶,實則眼淚流滿了臉。
她想不出自己的出路,她覺得未來無望,虛無縹緲看不到一點期待。
她看到繁華大街上少年送少女回家,一會兒又再次出現,他獨自回來。
她其實這些天常常遇到瑨公主和她身邊的公子艾,他們也不過普通的小情侶模樣,沒有什麼值得她關注的。
雖然她心中覺得瑨公主在玩弄這位楚國皇子的感情,他們在一起不多久就必須要分開,這確實有一些讓人傷感,可是又關她什麼事呢?
那是別人的故事。
今天有什麼不同呢?
少年送少女回家時是一副溫柔嗬護的模樣,這沒什麼特別的,芷月這些天看到的都是這樣。
而此時的少年獨自一人,他逆著光走來,明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但他麵無表情,他的眼神是那麼漠然,與他平時多帶笑意的模樣截然不同,仿佛世人都不在他的眼中,世人不愛他,他也不愛世人。
芷月仿佛能夠看見一種獨有他帶著的、化不開的厚重感,這讓他區別與其他所有人。
他向著她走來。
他們明明一個在高樓,一個在街道,在他抬頭、仿佛隔著麵紗同她對上視線時,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直到少年走出去很遠,芷月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眼淚在看見他時就停了。
她後幾日並不想哭,所以沒有去酒樓。
她這幾晚上睡覺都很不安穩,她一直夢見同一個人——楚國的公子艾。
即使在夢中他們也沒有任何交集,他們現實中沒有說過話,芷月不知道他如果同她說話會是什麼樣子,所以她的夢境中艾也沒有說過話。
她終於不再難過了,因為她陷在另一個困惑裏——難道她喜歡艾嗎?
可這怎麼可能呢?
她沒有和艾說過話,她不知道艾是一個怎樣的人,她已經知道的隻有艾和瑨公主現在是一對,他即將被瑨公主傷害。
那她為什麼會一直夢見他?
夢中少年的身形同那天一樣,後來漸漸混雜了許多他和瑨公主在一起時的模樣。
他生得很好,很精致漂亮。也許芷月就是喜歡他這個類型的長相而不是衛珅的那種俊朗。
芷月再一次醒來,她再次夢到艾,她的臉莫名發燙,她抬手揉搓著自己的臉。
不行,事情得有個決斷!她可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無論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她決定再去看看。
她看了許多艾同瑨公主的相處,心中辨不出他們是不是相互喜歡。
瑨公主很熱情,可瑨公主對誰都這樣熱情;艾很禮貌,艾對誰也都是這樣禮貌。
艾都要離開了,芷月還是沒看懂他們,她沒時間再等了,於是她出手橫刀奪愛了。
芷月從小到大被許多人表白過,她自己卻沒有同別人告白過,她有些急促不安。
她要去告訴艾她喜歡他。
一定得是今天。
不然她心難安。
她等著艾獨自在客棧時敲響了門。
少年打開門的那一刻她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她明明打好了腹稿,此刻卻不知如何開口,這是她第一次同他說話。
“韓小姐?您怎麼在這裏?”
奧,他主動開口同她說話了。他的聲音在此刻的芷月耳中如同天籟。
“是找錯人了麼?”
不,我沒有找錯人,我就是來找你的。芷月壓下心中的躁動不安,使自己的聲音盡可能平穩,“不是,我來找你。”
奧,他讓開了,他怎麼讓開了,他怎麼邀請我進他的屋子,他一個外男,怎麼能邀請未婚的小姐進自己的屋子呢,他也太不講究了。
芷月覺得這層麵紗悶得她難受,她忽略她的臉紅,忽略這是她的心理作用,於是她進門就摘了幕籬。
摘了幕籬看他看得更清楚了,他這麼好看,她第一次離他這麼近,他的聲音也那麼好聽,他問她,“您找我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