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啪。”
清脆的耳光在鴉雀無聲的辦公室裏尖銳響起,幹脆利落的像是一陣颶風,掀翻了林野最後一絲尊嚴。
她的左側臉頰在眾多圍觀者注目之下迅速發紅,緊接著便布上了清晰的指痕,還有一道刺眼的血絲,從飽滿的臉頰直直拉到唇側——是女人手上五克拉的鑽石戒指掛的。
最堅硬的是鑽石啊。她呆愣愣地想。
然而這並未結束,冰涼的觸感從頭頂傾瀉,林野卻沒有任何反應。
還要什麼反應呢?
她無力地閉上眼睛。
“別再……”一個圍觀的實習生看不過去了,忐忑地小聲開口想製止。可女人的氣場太強了,她目光一掃,實習生又戰戰兢兢地閉上了嘴。
女人兩指輕捏瓶壁,像玩弄暴雨中的螻蟻一樣心情愉快,倒水的動作十分優雅,“這瓶水是從芬蘭空運過來的,據說是世界上最幹淨的水。正好,你拿來照照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水倒完,女人隨手將瓶子丟到了林野臉上,目光瞟向了一邊高大帥氣的男人。
男人立刻慌了,“蕭總,你聽我解釋……”
“留著去給上帝解釋吧。”女人轉身走向了公司大門。
隨著電動門的閉合,齊傑更慌了,他飛速脫掉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追出去搭在女人的肩上,在路過林野時避之不及地側身繞過,一眼都沒有看她。
林野垂著頭,水珠一滴一滴地從發梢滴落,落到她新買的不甚精致的連衣裙上。
這時,辦公室裏的交語聲才進入了林野的耳朵。但她並不想聽,因為她知道大家會說什麼,不過是驚訝她居然在恬不知恥地糾纏齊傑,還被齊傑的緋聞女友現場抓包。
不是這樣的啊,她想。
但她無法解釋,畢竟交往半年來,齊傑從沒在公司同事麵前說過他們的關係。
他從來都裝作不認識她的樣子,從上學時就是如此。
而她當真就忍著,陪著他玩令他開心的小遊戲。
今天也不過是……不過因為是她的生日,她買了蛋糕和部門同事分著吃,也想給齊傑送一塊罷了。
不知過了多久,領導走過來站在她一米開外,似乎猶豫了一瞬,但還是選擇了袖手旁觀,“咳,內什麼,放你年假,回家把自己整理下,你看你這像什麼樣子。好了你們都別圍觀了,回去工作,今天的圖都出了嗎就有閑心在這看熱鬧?!”
林野這才回過神,機械地點頭再踉踉蹌蹌地站起身,單薄的連衣裙此刻已然濕透,地上一片水漬,勾勒出她跌坐在地上時的痕跡。
是如此狼狽不堪的痕跡。
她很想逃離。
夜晚十點,光鮮剔透的甲級寫字樓之外,天已經徹底黑了。天空無星無雲,細密的雨絲垂墜,空氣裏蔓延著潮濕的陰冷。
林野沒打傘,但那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她的衣裙已經濕透了,胸口一片冰涼。
深秋,本就不是穿連衣裙的季節,可是為了能送蛋糕時讓齊傑能覺得她漂亮一點,她還是穿了。
徒勞而已,廉價的連衣裙不會讓他覺得漂亮。
不知是心寒還是寒冷,她發著抖,抬眼看看公交站牌,已然錯過了最後一班公車。
她這才發現自己真的很上不了台麵,都如此狼狽了,竟還是舍不得打車。
“你真沒用。”林野淒涼地笑笑,伸手捂住撕裂的裙角下擺。
朝九晚十,每日加班,月薪過萬,可是她卻依然舍不得買一條超過200塊的連衣裙。
但拿錢給齊傑的時候倒是大方的好像家裏有礦。
遠處一輛車駛來,燈光在靜謐的街巷裏刺眼而炫目。林野盯著它,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車緩緩地停在了路邊。林野踉蹌地打開車門坐進後排,“光華花園。”
司機聞聲微微偏頭。
這條路的路燈似乎集體壞了,老遠才有一盞燈閃爍著,好像下一秒就要一命嗚呼。車裏很是昏暗,唯一的光源是這輛車的近光燈,卻不慎明亮,順著光線,林野隻能看到司機一個模糊的輪廓。
他頭發微長,鼻梁高挺,纖薄的唇微微張開,似是想說什麼,但又什麼都沒說,隻是打開了暖氣。
好像全身的感覺這才蘇醒了一樣,林野忽然深刻地感受到了冷,徹骨的冷。她止不住地發起抖,牙齒碰撞的聲音清晰進入耳膜。
這車裏好像比室外還冷。暖氣的熱風強勁,可是卻像以卵擊石,沒吹到林野麵前就散了。
司機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遞給她,然後啟動了車子。
這裏離光華花園並不遠,但司機似乎開了很久,久到她發抖的身體漸漸冷靜下來,嗅覺恢複,好聞的木質格調的香味從司機的衣服上散發出來竄進鼻腔,而司機還沒有開到。
這味道在冰冷的車裏非常突兀,清淡而幹淨。而這車的味道很奇怪,不是常見的汽油味或者膠皮味,而是一種類似古宅的陳舊繁重的味道,讓人有些不舒服。
林野探身湊近衣領嗅了嗅試圖緩解這種不適感,再抬頭,剛好在後視鏡對上了司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