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少爺。”
“啊?”刑霆毅扭頭向門口望去,是他家那個常年累月西裝革履的司機。
“阮公子給我打電話讓我來接你回家。”西裝哥說道。
“阮辰澤他走了?”刑霆毅問道。
“是的,他說社團有個活動,得趕緊回去。”
刑霆毅眼裏的光亮驀地黯淡下來。“招呼都不打一個,說走就走。”刑霆毅小聲嘀咕道。
阮辰澤並沒有回學校。他對cosplay社團是去是留一點都不關心,對他們搞的那個什麼奇葩話劇更是鄙夷至極。若不是考慮到個人的學業和前途,考慮到自己的家境可能無法支撐自己順利畢業,他才不會答應那個周學姐要他反串灰姑娘的無厘頭請求。
事實證明,阮辰澤實屬是多慮了。雖然他爹阮忠政不是個好東西,他媽又早早去世了,但是至少他還有個海歸舅舅,而且舅舅本人就是醫學大佬。再不濟,他也可以向邢竹林求助,刑竹林念在和他舅舅的情分上,總不會對他置之不理。
阮辰澤這人看著吊兒郎當,卻是個強驢脾氣,他爸阮忠政無腦投資創業失敗的經曆,他從小為了躲債跟著他爸四處逃竄的記憶,給他留下了這樣一種刻板印象:天上不會掉餡餅,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幫你,李生大路無人采摘——必苦。阮辰澤驕傲的自尊心讓他遇到問題從來不願意求助別人,哪怕別人主動向他伸出援手,他也會心生懷疑,要麼嬉皮笑臉地揭過篇去,要麼言辭嚴厲地直接拒絕。
當然,世界上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地密切關注他人的生活,也沒有人會將心比心地換位思考對方的處境。絕大部分人隻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將自己頭腦裏經年累月沉澱積壓的塵埃和上水,強行敷到別人的傷口上,從不過問別人願意不願意,也不管藥方靈驗不靈驗。反正大夥都是這麼過來的,時間久了就好了。至於這些創傷到底有沒有徹底痊愈。或者說,這些創傷究竟是被民間流傳的土方子治好的,還是自己自愈的,會不會落下了什麼後遺症之類的,沒有人會在乎。誰的身上還沒個疤痕凍瘡了?穿件衣服遮一遮,搞個飾品掩一掩,也就無人察覺了。
所以,為了維持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現狀,阮辰澤通常采取第一種應對策略——裝傻充愣地玩世不恭。
此刻,他正往學校後山一個隱蔽清冷的寺廟裏走去。有個人正在門口等著他。
“吳警官,你……”阮辰澤神情有些急切。
“阮施主,貧僧法號淨空。”和尚不疾不徐地說,向他行了個禮。
“淨空師傅。”阮辰澤察覺到自己的失禮,也回了個禮。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快快請起。”這和尚皮膚白皙,年紀看起來不到四十。
“我不知道您從老家來了這裏,沒能親自迎接您,實在是抱歉。”阮辰澤說道。
“無礙。”和尚莞爾一笑。
“您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裏上學的?”阮辰澤問。
“緣分。有緣人自會相見。你我有緣,這就見到了。”
阮辰澤覺得這個解釋聽起來相當於沒說,又覺得佛門中人大抵確實有些不為人知的神秘力量,他作為一個堅定的社會主義無神論者,雖然將信將疑,但礙於有求於人,也不好反駁什麼。
“小施主,外邊風大,隨我進來喝碗熱茶。”和尚引著他進了寺廟。
阮辰澤他們大學的後山是一座荒山,平時鮮少有人問津。由於地處亞熱帶季風氣候,這裏的樹木很遵守紀律地隨著季節換裝,春夏時期鬱鬱蔥蔥茂密繁盛,秋冬季節凋敝零落寂寞蕭條。
阮辰澤昨晚為了照顧刑霆毅幾乎一宿沒合眼,剛吃了兩口酸辣粉下了住院樓倒垃圾,好巧不巧又撞上老家小妮子的媽媽來看病。妮子媽扭扭捏捏地隻說是妮子不舒服,細問卻不肯說到底得的什麼病。阮辰澤提出要去看看妮子,問她在哪個病房,妮子媽卻死活不肯說。情急之下,妮子媽岔開話題告訴他老家的吳警官,哦,對了,現在是淨空法師了。他也來本市了,勸阮辰澤去看看,就在他們學校後山那個寺廟,畢竟人家曾經幫過他。妮子媽又說這個吳警官是個怪人,上次辦完案子沒過三天就剃度出家,成了出家人了以後更好雲遊,下次見到不知又是猴年馬月。
阮辰澤這才慌忙急忙地給刑霆毅家司機打電話,自己順著一條歪歪曲曲幾乎讓雜草給淹沒了的小路上了山,中途還讓橫七豎八自由生長的樹枝掛破了褲腿。這會兒阮辰澤上氣不接下氣,可算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他著實有些困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