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榮辱(1 / 2)

這一年統共發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樁,南北對峙的局勢被打破了,南陳王都潁川被北魏的鐵騎踐踏,不過數夕之間,這個曾經雄霸一時的王朝便灰飛煙滅。

第二樁,北魏苦於惡劣天氣久矣,一攻下南陳便立刻做出了遷都潁川的決定。

第三樁,把持著北魏大半江山的左相左雲山,歿了。

靜影在路上掃雪——大人下朝回到書房時,每每都要從那條小路上走過,因此管家特吩咐了靜影要保持路麵的平整、幹淨。

靜影看著掃帚上沾染的積雪,不由產生了一個頗為惡毒的念頭,雪再下得大一些,大人再走得快一些,最好摔死在這條小路上,或者摔個半身不遂也好。

“靜姑娘,大塚宰喚你去書齋。”

掃帚沒來由的抽彈了一下,傳話的侍女衝靜影頓了頓首,又道:“這裏的活計交給我便好。”說罷接過靜影手中的掃帚,無意間抬頭看見麵前人一張發白的臉,不知是凍的還是怎的,侍女匆匆低下頭去,認真做起了自己的活計。

雖是大雪天,書齋裏的地龍卻燒得旺旺的。桓槊雖是北人,常年征戰沙場皮糙肉厚,但論起享受卻一點也不比從前的南人差,因他嫌棄冬天太冷,便在整個府中他常留的地方燒了地龍。

靜影推開門,掀起厚厚的擋雪的氈毯,從極寒的冰雪中融進一團暖意裏,眼睛被熱氣熏得幾乎睜不開,感覺連眼珠子上都蒙了一層水汽。

書房中有一方臥榻,是方便大人休憩而備下的,靜影眼尾餘光從那臥榻上掃了一眼,心內湧起一股懼意,很快回轉過來,麵前的男人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沉聲說道:“過來。”,卻不是讓她去榻上的,靜影稍稍鬆了口氣。

靜影是頭一個留在書齋伺候的侍女,大人二十有五,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加之平日裏又不常去後院,靜影體纖貌美,還是大人親自點了過來伺候,若說隻是紅袖添香之用,隻怕也無人會信。

而後靜影不顧眼裏的漲澀感,慢吞吞朝他跟前走去,可大約桓槊嫌她走得太慢,便徑直拽著她的衣領子將她扣到案前,她本就衣衫單薄,拉扯間衣衫自肩頭滑落,露出好大一片雪膚,靜影羞憤得欲死。

“畫得好不好?”桓槊輕飄飄詢問,手把在靜影腰間,命她強行坐在自己大腿上,一雙眼如野狼般帶著侵襲的意味。

靜影的雙眼觸到桓槊意指之地——案上的一幅畫,登時目色呆滯,待回過神來時,一張臉早已羞得通紅。

畫上女子沒有麵目,未著寸縷,活色生香。

他手提著狼毫筆,畫上墨漬未幹,想來這幅畫乃是大人自己的手筆,靜影自是不敢說不好的,於是奉承道:“自然是極好的。”

桓槊輕蔑的笑了一聲——他慣常如此,以挖苦她為樂,今朝不知在朝中受到什麼委屈,回來便衝她撒火,如今火氣撒了,那麼她便也能功成身退了。

靜影剛想離開,卻被桓槊抓住了右手。

他帶著她的手,蘸取墨汁,而後一筆一劃的開始描摹起那美人的眉眼來,極為順暢,隻是畫成之時,靜影通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般,而下一秒,她掙紮著想要往桓槊臉上撓去。

原因無他,隻因桓槊,竟畫得她的臉。

畫中女子目色含春,半睜迷離,桓槊又取了朱色點暈在女子眼周,更顯糜爛。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麼?”桓槊行伍出身,身手敏捷,怎可能被她撓了去,他輕蔑冷笑,手掐著靜影的脖頸,一點點縮緊:“天下間想殺我的人多了,你算什麼東西?”而後將靜影狠狠摔在地上。

右手手腕鑽心的疼,靜影忍著痛意和額上的冷汗,憤憤地看著桓槊:“殺人不過頭點地,大人未免太過分,士可殺不可辱,大人今日便殺了奴婢吧。”說罷仰倒在一上,一幅任人宰割的羔羊模樣。

桓槊冷冷道:“一個賤奴,也配談榮辱。”

的確,在這個士庶有別於天塹的時代,賤奴是不配與主人談榮辱的,甚至於,奴婢的身心皆屬於主人,生殺予奪,不過頃刻。可靜影並不是天生的奴才,所以她忍無可忍。

“我今日便來教教你,何為榮辱。”他緩步走來,目光睨著她,居高臨下的,仿佛君王渺視著螻蟻,而此時此刻毫無疑問,靜影便是那個連螻蟻都不如的卑賤的下仆,不過碰巧生了一幅好姿色,便被主人瞧中,桓槊巧借著各種名目,將她從自己妹妹手下要到,而後塞進自己房中,美其名曰伺候起居,實則輕薄調戲。

魏都中有幾人知曉他的真麵目?

桓槊,不過是個偽君子,真小人罷了,可憐魏帝亦被他玩弄於鼓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