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過年了。
李同歲和以往的每年一樣,拽著我喜氣洋洋地給橋洞添上新年裝飾,又掛彩燈又貼對聯。當我看見她拿出用來貼在車後窗的小對聯時,我及時拉住了她,警惕地說:“別往我車上貼。”
李同歲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目標轉向了陳清明的車。陳清明一臉地無奈,任由她把自己的車禍害得像婚車一樣。
陳清明不得已向我投來求救的眼神,我撇撇嘴,表示我也沒辦法。
我一直在吧台後麵坐著偷懶,因此少不了被李同歲罵。
後來方小妤也來了。她正值寒假,所以來唱歌的頻率也從每周末變成了每天。
我拖遝著腳步懶散地走到方小妤身邊:“你怎麼不回家過年?”
方小妤正把折疊的燈籠支起來。她抿抿嘴,沒說話。
我識趣地走開。
李同歲和陳清明打鬧著,一北臭屁地去幫方小妤掛燈籠。我戴上帽子橫躺在長沙發上,耳邊的喧囂真實又溫暖。
正在我感慨生活美好的時候,李同歲一個紙抽砸在我臉上:“別躺著了!懶死你!”
過年的這幾天,橋洞的客人明顯變多了。除了三十。所以三十那天我們幾個在橋洞擺了一桌酒,叫了幾個外賣,一起過年。
以前是我和李同歲,現在又多了一北、方小妤和陳清明。逐漸熱鬧起來了。
我沒想到美得像仙女下凡一樣的方小妤那麼能喝。一北都已經醉得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她一張小臉還不紅不白,若無其事地啃著雞翅。
李同歲醉眼朦朧地倚在陳清明懷裏,陳清明迷迷糊糊地把下巴擱在李同歲的腦袋上,還不忘捋一捋她亂糟糟的頭發。
我眯著眼垂著頭,隻感覺腦袋裏天旋地轉,嗡嗡作響,胃裏翻江倒海,像是快倒過來了。
一股濁氣上湧,我強扒著牆站起來,步履蹣跚地走向廁所,打開水龍頭就對著水池嘔吐起來。
我洗了把臉,再抬頭的時候,餘光掃到方小妤遞過來的麵巾紙。
“謝謝。”吐完我舒服了很多,口條也沒那麼不利索了。
“沒事吧?”方小妤擔憂地透過鏡子看著我的臉。
我搖了搖頭,轉身靠著水池,點了一根煙。
“有心事?”
我不禁笑了:“你怎麼每次都覺得我有心事。”
“因為像。”方小妤認真回答,對著鏡子補了點口紅,自己也點了根煙。
“有。今天過年,我想她了。”我一兩句話概括。
方小妤知道我說的是誰。她試探著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低頭苦笑。
我真的很想她。人越多的時候,我越想她。
她勾引我又冷落我,說永遠記得我又來了就走,溫柔又冷漠。
明明知道我心口不一,又從來不慣著我。
明明可以有很多種方式聯係,又從來不聯係,唯一的交集是評論微信共同好友的朋友圈,那時候我才知道,啊,原來她還沒死。
她就那麼突然出現了一小下,然後就轉身跟我說再見。
可是都沒有理由,我的想念,我的責怪,我怨她為什麼從來不考慮我的感受,這些都沒有理由。
因為我並不是她的什麼人。
方小妤一直不做聲地站在旁邊。
我說:“謝謝。”
方小妤攙著我回去。我估摸著我不能再喝了,除了方小妤還清醒著,剩下那仨人都東倒西歪。
方小妤扶我坐下,自己去收拾桌子上亂七八糟的外賣盒和酒瓶杯子。我抬手想阻止她,又無力地放下,說:“放著吧,明天再說。”
雖然方小妤喝那麼多酒卻像沒事人一樣,但我也不敢讓她開車送大家回去。我踉蹌著走到門口放下卷簾門,隻留了我們座位上一盞昏黃的小燈亮著。我找了個離李同歲遠的地方躺下,我怕她突發惡疾打我。
方小妤歪頭看了一眼那仨人,又看了看我,猶豫片刻之後挨個幫她們披上外套,然後走到我對麵坐下。
我閉著眼睛昏昏沉沉,聽到方小妤輕輕說了一句:“晚安。”
淩晨被尿憋醒,坐起來伸個懶腰,太陽穴疼得直跳。我呆坐著清醒了一分鍾,緩慢地起身打開手機手電筒往廁所摸去。
還沒進廁所就看到洗手池旁邊一點橘紅色的光。我嚇得罵了一聲,手電筒往上一晃,看到方小妤正披著羽絨服靠著洗手池抽煙。
手電筒的白光晃到了她臉上,她伸手擋住眼睛。我趕緊關掉。
“我吵醒你了?”她問。
“沒,我想上廁所。”黑暗中我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是聽她的聲音像是哭過了。
我沒多問,再不上廁所我膀胱要炸了。我衝進最裏麵的隔間。
再出來的時候方小妤已經掐了煙,好像是在等我一起走。
我洗個手,想了一會兒說:“要出去轉轉不?”
我聽到她嗤笑一聲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