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無謂一直以為自己隻是萬千世界中一隻再普通不過的老百姓。
直到到了能記事的年紀,他才忽然發現這個世界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為什麼總是有不認識的哥哥姐姐大爺大媽甚至老頭老太都試圖拐賣他?要不是他那剽悍的寡婦娘把他這個獨子看護的比什麼都重要,也許畢無謂早就不知道轉手多少個“人販子”了。
畢無謂自認長得不錯,打小就是一副濃眉大眼正氣凜然邪氣不侵的壯實模樣,健康的小麥色肌膚配上整齊漂亮的大白牙,誰不希望自家兒子皮實又英氣?!
可兩三歲不記事會被拐也就算了,為什麼到了八九歲早就懂事的年紀,周圍這種充滿了“人販子”的狀況還是沒有得到緩解?更別提他們定居得還是民風淳樸正兒八經的小山村,本不應有這樣的風氣。
簡直逼得畢無謂不得不時刻提防身邊的每個人。
就連他那寡婦娘也總是會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詞語,還動不動就發呆傻笑自言自語,街坊們私下裏都偷偷叫她“烏娘”。誰不知道這個稱呼是“烏娘子”的意思,專指那種腦子不靈光有點問題的女人。
盡管畢無謂不想承認,可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的娘精神不大正常,反反複複語出驚人,行為舉止也與周圍的其他村婦格格不入。
比如現在,畢無謂年滿九周歲,已經是可以獨自上路前往各大門派求學問道的年齡,於是烏娘便張羅著給兒子帶東西。其實早的話八歲就該把孩子送出去了,可惜烏娘也不知是怎麼想的,愣是生拖了畢無謂一年。
“兒砸!快過來,娘給你準備了一根又粗又長的金手指!”烏娘在裏屋興奮的叫著。
畢無謂躥下院子裏的棗樹,拍拍一無所獲的手,懨懨回道:“來了。”嘴上答應著,他也沒相信過烏娘這種話的真實度。
這裏窮鄉僻壤的,娘兒倆孤苦伶仃窮了這麼些年連肉都沒吃過幾頓,有時候看著地上跑過的老鼠都能流口水,要真有什麼“又粗又長的金作手指”,把它化了拿去大鎮上典當,兩人也不用在這裏守著這一畝三分地窮得叮當響了。
進了屋,烏娘正撅著屁股在那兒翻箱倒櫃,身後的地上鋪著一塊大方巾,上麵什麼都有——辣椒麵兒、竹筒、舀水瓢、風幹的跟石塊兒一樣看上去起碼有三年以上的舊餅子和饃饃、剪刀、上鞋底針、一小塊磨刀石——這還是偶然從大的那塊磨刀石上麵碎下來的……等等等等。
總之亂七八糟一堆,這架勢跟搬家也沒兩樣了。
怕是瘋病又犯了……
“娘……我一個人出門不需要這麼多東西,幾個饃饃一個葫蘆就可以了,其他的用不著。”畢無謂把聲音放低放輕柔,還不著痕跡後退一步,和烏娘保持著安全距離,就怕哪裏刺激到她。
烏娘從角落掏出一根麻繩,用力拉了拉,點點頭,“嗯,挺結實,可以用。”邊說邊轉頭斜睨著畢無謂。
畢無謂見這架勢,剩下的話都給咽進了肚子,誰敢保證烏娘會不會突然抽風撲上來連親兒子都勒啊?!
大概是對畢無謂畏懼的眼神滿意了,烏娘把麻繩往那堆東西上一扔,大喇喇拍拍手,說:“誰告訴你你要一個人出門?”
畢無謂睜大眼,“啊?”
烏娘嚴肅點頭,宣布道:“當然是為娘跟你一塊兒去啦。”
別人上山求藝都是孤身一人,自己怎麼就這麼獨特還要帶上娘親一起,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沒斷奶呢。
烏娘利落地把地上的東西打個包,棍子一挑架到肩上,細瘦的身形配上那巨大的包袱,簡直嚴重超載……
“老子闖蕩修真界的無敵人生即將開始啦咩哈哈哈哈,隻要抱好大腿,還怕自己會炮灰嗎!”
畢無謂小心翼翼繞過包袱下邊兒的陰影,抬頭看著自己的娘,隻覺得頭皮發麻,“那,咱們這是……要搬家?”
烏娘眼神不屑,拍拍胸脯,“這小破地方也能叫家?跟著娘混,以後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站在人類頂端也不是問題!”說著,烏娘像是才想起來叫畢無謂進來的原因,伸進衣襟裏掏了掏,拿出一個圓圓扁扁的東西。
“唉,這是唯一一件從那邊帶來的東西,就這麼給你了我還挺舍不得的。”烏娘把那銀色的東西拋了拋,遞給畢無謂。畢無謂差點眼花以為那是一塊碎銀子,開心的都要跪地上了,等拿到手上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聽娘這口氣莫非這還是傳家寶?
這圓扁的物什上雕著一朵栩栩如生的菊花,背麵則是一個古怪的符號,像一個橫寫短了的‘丁’字,就連邊緣上也有字符。畢無謂橫看豎看沒看出來是什麼,隻覺得能做得這麼精致的玩意兒一定很有來頭,再聯想烏娘之前的話,難道真如街坊們傳言的那樣,自己的娘是跟人私奔出來,實際上是大家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