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機場通道,劇組派的車候在外麵。
“您可真是我祖宗,行程說改就改,幹脆我跟你姓算了。”經紀人姓程,單名久,埋汰完又自言自語:“紀久,什麼瞎名兒,難聽。”
紀懷鬱任他絮叨,戴上口罩瞧他一眼:“你最好多穿件再出去。”
他不以為然,結果便是出了大廳手腳都不利索,三步並兩步飛進了車:“感覺我剛才在裸|奔”
司機接到人,同他們打了招呼直接往酒店方向開。
“你這部戲快殺青了吧?”程久手攔在暖氣出風處,側過臉問後麵的人。
“快了。”他眼下青影重了些,眉梢鬆懈,整個人冷清透著倦意,右手搭在雙層玻璃杯側,指腹摩挲著光滑的外壁。
“剛好結束之後有部戲要試鏡,”程久掐著指頭算,“還有新劇宣傳、發布會、續簽的廣告和雜誌封麵……”
“對了,”他忽地抬頭,“有個綜藝找我們……”
“這個推掉。”紀懷鬱擰了杯蓋,白霧飄升,沿邊凝了水珠斜斜地聚在底部,將墜未墜,他掀眼望過去,“你已經簽了?”
程久入行帶的第一個藝人就是他,七年下來早摸清了脾性,除卻拍戲和非必要社交,其他一概不感興趣,生活三點一線,過的不能再規律。
“簽了兩期,”程久盡量保持和善的表情,但免不了語氣略顯焦急,“你這樣總沒曝光也不行,社交媒體就那麼些粉絲,我都想花錢給你買點……”
話音頓住,後麵丟來三角無紡布裹著的降火花茶包。
“沒說不去,你別著急。”
他語塞,緩了語調:“你放心,不用你有幽默細胞,當個木樁往那兒一站就行……”
紀懷鬱截了他的話頭:“到時候再說吧。”
茶包浸沒在滾水中,金銀花清淡的香氣溢出,掛線蔫搭著。
臨時改的行程,隻有中午的航班,等到酒店,天早暗了。
程久拖著行李箱,還在琢磨:“昨晚都沒問清楚,你趕著回來幹嘛,也就一天的事,折騰的不累?”
“私事。”兩個字回了他,聽不出心情好壞。
他怔住,心下彎彎繞繞幾圈有了數,掃過紀懷鬱背影,說:“有情況記得和我吱一聲啊。”
“再說。”
程久憋氣,緊了緊拳頭,寬慰自己:他向來話少他向來話少……
到房間門口,程保姆立著不動,雇主先開口趕人:“還有事?”
紀懷鬱脫了外套掛在衣帽架,踱著步子開窗通風,北風貫穿,澆得程久心裏不安生。
“你先給我交個底,是想找對象了?”
燒水壺上蓋彈開,他握著純色把手對準水龍頭,水柱泵出,衝刷不動底部淺積成半圓的水垢。
“沒這麼快。”手腕朝前一推,關了水閥,撥動底座開關,應時響起嗡嗡正在通電燒水的聲音。
多半個字撬不出,程久撂下句早點休息要走,拉開門又刹車,見一瓷淨的年輕女孩子屈著指做敲門的動作,小臂懸在半空,圓領毛衣搭件羊毛傘裙。
“你是?”
“你好,我是劇組的劇照師,”羽絨服搭在臂彎,她斂了詫異,伸出手,“我姓林,明天有角色的專門訪談,導演讓我來說一聲。”
程久虛握了握她的手鬆開,接過印有初設問題的稿紙:“好的,我是他經紀人,辛苦你跑一趟。”
對話發展平平無奇,如果紀懷鬱沒有忽然冒出聲。
“今天這麼早收工了麼?”不知從哪兒出來,捏著冒熱氣的紙杯,撇開程久遞給她。
程久被擠到邊上,稀裏糊塗,見他二人氣氛自然,聊完幾句客氣離開,就在他麵前,開了對麵的房門,輕掩上,而他東奔西跑,累的夠嗆的藝人,掩飾都不願做,笑意未退,輕啜著茶水。
“這叫沒這麼快?”他想是見鬼了。
紀懷鬱不答,空出的小指勾起左腕表帶,摘下丟到一邊。
靜半晌,程久掙出句:“我是不是見過她?”
乍看是文靜的長相,雙目卻靈動,垂首說話時的模樣分明是熟悉的。他混開靠的是人脈,但凡說過幾句話的,他都能對上號來,那女孩卻怎麼想不出,說明見過,卻不是在工作場合見過。
“是。”紀懷鬱續了水,等他慢慢回憶。
“接你那天樓下碰到的那個。”肯定句了。
“再往前。”他笑說。
程久眼下得不出答案是睡不了覺的,再往前是他忙得陀螺打轉,隻差往公司打地鋪的日子,除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