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金的繼父,你又是為什麼要殺了他呢?”
“不過是紅葉恰巧碰到而已。紅葉有時候總是有些不必要的同情心。”
江纓眨了眨眼睛,覺得小憐沒有說出全部的真話,但是這不重要了。“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江纓說,“為什麼選在要在那個時候出手殺了紅葉?你也知道這樣就會直接暴露吧?”
小憐笑道,“紅葉一心想殺了符泓,而符泓就是想死在紅葉手裏,我怎麼會就這麼讓他們得償所願?”
“除妖師大人,你知道什麼最痛苦嗎?就是求不得。特別是在你以為唾手可得的東西生生毀在你眼前的時候。紅葉以為她會殺了符泓報仇,符泓以為自己死在紅葉手裏好為他自己贖罪,我偏就要在這個時候殺了紅葉,讓他們就是死,也要死得痛苦交織、萬劫不複!”
小憐笑了起來。
江纓看著她,“這麼說,她在殺符泓的時候,還有她在殺阿金的繼父的時候,都是以她自己的意誌在行動了?”
“這是個很奇怪的問題,除妖師大人。”小憐歪了歪頭,上下仔細打量著江纓,“但是你很聰明,我多說一些感覺就會被你分析出很多來。薑鶴大人沒有告訴我這些事情可不可以說,我到底要不要說呢?”
“不過算了,這不是什麼大事——自然是——”
“小憐,多嘴的孩子。”
突然,小憐的神情變了。她看著江纓,極慢極慢地勾起唇角,明明是在笑,卻感受不到任何溫度,而她的說話口吻也變了,哪怕是在說著告誡小憐的話,也是用著戲謔且漫不經心的口吻。這一切,都讓江纓想到了一個人。
“——你是薑鶴。”江纓開口,話一出口,她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因為極度的感情波動而變得沙啞。
“好久不見,江纓。”小憐——不,應該是操縱著小憐身體的薑鶴腳步輕快地走到她麵前蹲下來,語氣輕快,“果然是你,之前別的孩子告訴我的時候,我還半信半疑的,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沒死,不過也是——”
她笑彎了眼睛,對著江纓說,“你這麼厲害,我就知道你死不了。當時知道你的死訊的時候,我可難過了。”
她蹲下身子,托著腮看著江纓,“雖然現在你的樣子、聲音好像都變成了別人的樣子,但是我覺得你好像什麼也沒變,眼睛還是亮亮的,真讓人懷念啊。啊,那張四雷符你可以放下來了,你現在這個身體狀況,用了就是在找死吧。”
“……我是沒打算用了。四雷符這種級別應該根本傷不到你不是嗎。”江纓動了動幹澀的嘴唇,慢慢地回答道。她的腦子一瞬間紛紛擾擾,不解、疑惑、憤怒混在一起,有太多話要說太多話要問,這讓她反而無從開口,隻能順著她的問題做出下意識的回答。
薑鶴像是被她的回答逗笑了,“我收回剛剛的話,江纓。你怎麼看起來,好像變呆了?”
江纓看著她的笑臉,自從在這七年以後世界蘇醒以來、決定參與調查鬼王薑鶴的事情以後,她曾經無數次想過,有一天她真的見到了那個惡鬼、鬼王、無惡不作的薑鶴,如果那個惡鬼、鬼王、無惡不作的薑鶴真的就是七年前她舍命救下的薑鶴,她會怎麼辦呢?她到底會以什麼樣的表情、什麼樣的心情來麵對薑鶴呢?
江纓呼出一口氣,在混亂到極致以後,她的心緒反而逐漸平靜,“薑鶴,迄今為止的那些事情,小葉姐妹、符泓、葉紅玉還有這些年那些你作惡的傳聞,都是你做的嗎?”
薑鶴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她直起身來,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是啊,”她紅唇輕啟,“都是我做的。”
這句話一錘定音。江纓屏住了呼吸,她在用盡全身力氣遏製住自己不要顫抖,一瞬間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身體的疼痛。
江纓抬眼看著薑鶴,良久,“是嗎。”江纓重複了一遍,“是嗎。”
“我要親手殺了你,薑鶴。”江纓聽見自己說道。
薑鶴笑了,“好無情啊,江纓。明明拚死救我的不就是你嗎?”
“這麼多無辜生命因你而死;你讓這麼多無辜魂靈或魂飛魄散或墮為惡鬼。其罪當誅。除妖師的職責就是,”江纓一字一頓道,“除魔衛道。”
“除魔衛道。”薑鶴低頭將這四個字又念了遍,她看著江纓笑道,“當年你就是為了我這個妖魔身敗名裂以致身死。當年若是你要知道你救了個無惡不作的妖怪,你還會救我嗎?”
江纓張了張口,還未回答,薑鶴抬頭望月,“時間到了,我要走了。和故人聊天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是不是,江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