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事情就很順理成章了。殷寒被擢升為五品吏部郎中,替了齊琿音曾經的位置。而在林霽終究不忍的勸說下,殷寒也同意讓齊琿音離開,保住一條性命。
齊琿音離開北都的那天,也正是殷寒新官上任之日。剛下了朝,林霽便收到回報說齊琿音不肯離開,要見殷寒最後一麵。
“不必再來回朕,她與殷寒沒必要相見。”這是林霽。
應該最不願意見到她的殷寒卻反常地答應了,林霽安排兩人在禦書房內相見。
遠遠地看見齊琿音來了,林霽便轉身避出門外,她看見齊琿音已經不複初見時高中狀元的意氣風發,灰撲撲地。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禦書房的門嚴絲合縫地合上了,站在門口的林霽能聽見兩人對話時的嗡嗡聲,卻聽不見具體內容。
這可真讓她抓耳撓腮,心癢難耐了。
天人交戰一番,終究還是八卦的小小心思占了上風,她略微傾身,把耳朵貼在禦書房的門上。
“······他們說的我都不信,我要你親自跟我說,你親口跟我說!”
齊琿音的聲音聽起來在崩潰的邊緣。
“我沒有心思騙你,我十六年前和你母親生下的是一名男嬰,而且早早夭折。需要我拿證據給你看嗎?”
林霽聽壁角聽到一半,正聽得入神,卻在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這個時候還能有誰?還是這麼“別出心裁”的打招呼方式。
“宋羨雲你等下再鬧,我還沒聽完!”
林霽小聲地斥道,轉身對他欲怒還嗔,卻正迎上······
謝霖鈴的目光。
林霽窘迫地站在原地,拚命尋找著一個地縫想鑽進去。
她不知所措地抬頭,看見了謝霖鈴微微下垂的眼瞼和緊抿著的唇。
“臣其實······”
“朕······”
兩人同時開口,意識到對方在說話的時候又同時停住。
林霽本來想聽聽謝霖鈴要說什麼,但看後者的神情,隻怕是個鋸了嘴的葫蘆,死活也不會先說,她隻能試探性地開口:
“朕在江南給你帶了士族學子的清談錄,看得怎麼樣?”
謝霖鈴的眼睫微微一顫,似乎很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陛下給臣帶了東西?”
林霽一噎,突然想起來那些書籍和李茗姣一道,估計還在路上。隻不過自己快馬加鞭,回來的比他們都早。
“對,朕忘了,給你帶的東西走得慢,還在路上。等兩天李大人進京之後大概就到了。”
謝霖鈴驚覺剛才失態,急忙又維持住了表麵上寵辱不驚的模樣,其實嘴角還沒有完全撫平。
林霽拍拍謝霖鈴,領著他往宮道上走,拐上去禦花園的路,一路又絮絮叨叨地說:
“朕這次機緣巧合認識了王氏小姐,便去了江南學子清談會,覺得那些書你會喜歡,所以就帶回來了······”
兩個人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宋羨雲的視野。
宋羨雲沒有什麼表示,合上自己的折扇,也一轉身走了。
宋羨雲在林霽南巡的這段時間裏也想通了。
這偌大的北都,他隻能選林霽。況且初來乍到之時他對林霽的好並非全都是逢場作戲,也有大半是出於本心。既然本來就對林霽有好感,又為什麼要特意遮掩呢?這也就是為什麼當林霽回到京城,宋羨雲的態度又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原因。
他看見那兩人出雙入對,便知道該擺正自己的位置。
於皇權大業,他是林霽的同盟,於後宮裏,他也不過是林霽的之一。又有誰能比謝霖鈴這個開宗廟祭告四方的正統君後更有資格走在她的身邊呢?
可是他本來才應該是那個人的,不是嗎?
若不是長公主橫插一腳,他也不會從正室淪為一個貴妾。
就像他的母親一樣。
宋羨雲的心弦一時間被舊事撥動,失了沉穩。他步履匆匆,提前到達了迎接安南王入都的宴席。
這次的宴席擺的十分盛大,內廷妃子,文武百官,誥命家眷全都來了,都快趕上上次女帝生辰宴的規製了。
按理來說藩王入都備受責難還來不及,林霽卻一反常態,吩咐準備了珍饈盛宴,很難不讓人懷疑這是一場不懷好意的鴻門宴。
但是安南王宋氏就好像視若無睹一樣,攜家眷大搖大擺地走上大殿。
本來他看見女帝還不打算行禮,身邊的夫人悄悄捏了捏他的袖口,他這才周全了禮數。
安南王與夫人身後,便是安南王世子,兩人親生的嫡長子,王府名副其實的繼承人——宋知瀾。
宋知瀾走上前來,身上鑲金帶玉,衣服都是上好的瑜城錦緞,胸口繡著一副雙蛟戲珠圖,據說是由九個繡娘花費了三個月日夜趕工才織造出來。他這麼光鮮亮麗地一出場,倒把林霽身邊的宋羨雲襯得黯然失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