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二十四年,武帝殯天,那日也正巧是武帝膝下唯一一位嫡公主的成婚之日。
可是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巧合呢?
靖元二十四年三月初八,封地王之子宋羨雲入都,以封地三百裏土地為聘禮,求娶瑜漣公主林霽。
公主出嫁,十裏紅妝,萬民夾道。由公主的姑母萬國長公主主婚,這對素未謀麵的新人便在前堂拜堂成親,贏得滿堂祝福。
公主府寢房內,林霽端坐在婚床上,擺弄著蓋頭。
這時還未傳來武帝駕崩的消息,府前府後依舊是人聲鼎沸,一片熱鬧。
作為新娘子的林霽這裏卻有些冷清,隻有一個女官站在屋外為她守門。
不過林霽也不見怪,畢竟父皇並沒有多寵愛自己,比起繼後的太子,貴妃的公主都是不及。不然又怎會把她許給一個形同質子的封地王庶子呢?
“公主,姑爺來了。”門外的女官陳徵說道。
與此同時,寢房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鳳冠霞帔之下,林霽看見一雙黑靴踏進屋內。
“公主殿下,我給你帶了我們封國的特產,可以填填肚子。”
陳徵連忙提醒道:“姑爺,請先揭開公主的蓋頭,喝了交杯酒。”
隨著那雙黑靴站定在離她幾步的地方,林霽麵前陡然一亮。
長時間的昏暗讓她的眼睛難以在一瞬間適應光亮,林霽努力地眨眼,才讓一個紅衣男子映入自己的眼簾。
這便是宋羨雲了?林霽心想。
他眼尾上挑,眉目含情,半彎著腰,一手將摘下來的紅紗折好交給陳徵,另一手則抄起桌上的糕點,獻寶一般地遞到林霽麵前,解釋道:“這是用我們獨有的泉水作為原料做出來的糕點,我們那裏人人都誇味道好,公主嚐嚐?”
一旁的陳徵為難地伏身提醒著:“姑爺,交杯酒。”
宋羨雲好像這時候才恍然大悟的樣子,端起桌上的交杯酒。
林霽也順勢拿起另一杯,與宋羨雲手臂纏繞。
就在她的酒杯已經貼近了唇邊之時,突然聽見院內有人高喊著:“不好了!陛下駕崩了!”
一人推開房門,卻是長公主身邊的女官鹿鳴。
鹿鳴顯然是從宮內急趕過來的,卻依舊保持著雅正風度,站在門口對林霽說道:“長公主命奴婢速速帶公主進宮。”
萬國長公主與林霽早逝的母親是閨中的手帕交,所以一向偏疼她。林霽不疑有他,拋下未成的婚儀便匆匆離去。
待進了宮,鹿鳴帶著林霽直奔金鑾殿,長公主林望晚便坐鎮殿中。
“姑母,父皇為什麼會突然駕崩?”
林望晚向林霽招招手,林霽便過去伏在她的膝上。她一手撫摸著林霽的額發,一邊道:“皇帝駕崩,本不是亂事,但本宮剛剛收到消息,遠在徐州體察民情的太子也不慎薨逝,剩下的幾個皇子更是在今夜接連夭折。”
“什麼?難道這是天要亡我皇家?”
林望晚的話宛如一道晴天霹靂,劈在了林霽的腦中。
“哼,這可不是老天爺的意思。”林望晚嗤了一聲,喚了林霽的小字:“驚蟄,這偌大的皇室當中,本宮覺得,唯有你堪當大任。”
“姑母,這是什麼意思?”林霽尚處於聽聞父皇兄弟的死訊之中,難以回轉心神。
林望晚的眸中閃過一絲失望,不過轉瞬她便重振旗鼓,對著林霽換了一種方式。
“驚蟄在此處休息一夜,明日一早本宮便來找你。”
說罷,她便起身離開,將林霽交給了鹿鳴等一眾宮女服侍。
待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林霽才慢慢回過了神,思及林望晚的那些話,卻愈發覺得荒唐,便抓住了鹿鳴的胳膊問道:“鹿鳴姑姑,你是姑母身邊的人,能不能告訴我,姑母那話······是什麼意思?”
鹿鳴轉過身來,歎氣道:“公主殿下一向是與長公主最親厚的,怎麼能看不出長公主的心思,現下正亂著也就罷了,換了往後可不能在這樣惹長公主傷心了。”
林霽微微低頭,“請姑姑教我。”
“長公主是屬意您繼承先帝的位置呐!”
“真,真是如此。”林霽也曾想過這個可能,隻是太過荒誕,讓她無法相信。“可沒了皇子,還有宗室,前朝老臣和後宮的妃嬪們又怎能同意立我為帝?”
“長公主如今不便是去解決此事了嘛。”鹿鳴看著林霽探究的眼神,想著這便是未來的女帝,索性也就告訴她,“不服者,誅之。”
林霽手一抖,手中的銀筷簌簌落地,發出清脆的響動。
當夜,周武帝崩,膝下皇子紛紛夭折,皇後貴妃悲傷過甚,與先帝一同早登極樂。萬國長公主再臨朝堂,請立瑜漣公主為女帝,遭眾臣勸阻。
長公主下令緊閉議事殿,一日之後,群臣竟奇跡般地盡數改口,以兩朝老臣鄭楚客為首,表示唯長公主馬首是瞻。